“这你找我有什么用啊?我又不是柯南。”
“那你把钱还我。”
“啊?不行不行,你都交到我手里了,吃进去的肉哪有吐出来的理?”新条彤死死护住那三张十块,目光警惕的看着陆海斗,像只护食的小狗。
“那就一起去呗,你不是圣纹者前辈吗?从凶杀案什么的找蛛丝马迹应该不难吧。”
“可是……我讨厌死人,啊,这种杀人案什么的最烦了。”新条同两只小手局促不安地揉搓着,看得出来她确实很讨厌这种事件。
“没关系,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
“不过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还得麻烦你告知协会。”陆海斗笑的有丝邪魅。
圣纹协会交给新条彤的任务是监视和保护他,从她每天像块牛皮糖一样粘着自己,在遭到恐怖袭击时豁出全力也要掩护陆海斗逃跑来看,对于圣纹协会的任务新条彤是极为看重的,甚至不得不遵守。
如果自己出了什么意外,等同于任务直接失败,按照新条彤的性格当然不能接受。
“不行不行,我们现在是浸在一个猪笼里的蚂蚱,你要是死了,我也完蛋了。”新条彤满脸写着不愿意,但是又不敢不愿意。
“要是弄丢了s级,神首大人们会把我挂在电风扇上,一边旋转一边晾成烟熏猪肉的。”
陆海斗捂脸,虽然他大概清楚圣纹者都不是些什么好东西,但按照新条彤的比喻,至少可以知道这些神首也不乏些性格恶劣的家伙。
“我可没有道德绑架你哈,毕竟是你自己的工作嘛。”
新条彤灰头土脸,只能跟着陆海斗下楼。
夕阳的余晖如同疲惫的旅人,缓缓沉入地平线之下,带着最后一丝温暖。
夜幕如一张无形的网,悄然降临在这幢废弃大楼之上。大楼的窗户大多破碎,寒风夹杂着微弱的呻吟声,在楼内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陆海斗与新条彤踏入大楼的那一刻,霉湿、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楼道内的光线昏暗至极,天花板上倒是挂着几盏摇摇欲坠的灯泡,可惜的是,这座大楼接近拆除电力系统早就已经不再工作。
能够照进来的只有外界微弱的光,夕阳已然落下,但天边还残留着微黄的光晕。不过这点光不仅无法驱散四周的黑暗,反而让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未知显得更加狰狞。
“好黑好可怕……”新条彤死死地挨着陆海斗,整个人怕的快要哭出来了,整个脸靠在海斗的背上,咕叽咕叽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甚至就连恶心的鼻涕都粘在了陆海斗的衣服上。
“好恶心呀你……”
陆海斗把这坨史莱姆一样靠着自己的东西推开,避免这家伙继续把自己当做擦鼻涕的纸巾使用,同时拿出他的哗为荣耀50se,打开了手电筒。
“你怎么不早点打开手电筒?”新条彤埋怨着,还是像只考拉一样死死的拽着陆海斗。
“你也没叫我开呀。”陆海斗对这里很熟悉,这样的黑暗倒是没什么。
隔了挺久,自己居住在这里的时候才是小学,那时候晚上楼道里甚至还没有安装这些老旧的灯泡,到了晚上除非你打着手电筒,不然就是漆黑一片。
“你自己不也有手机手电筒。”陆海斗扭头看向新条彤,手电筒惨白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渗人。
“汪汪汪……忘了。”新条彤大有在黑暗中接近神志不清的debuff,连续的三个“忘”字接近狗叫。
“你很怕黑吗?”
“不行吗?像我这样的美少女怕黑,柔弱一点,怎么了?”
“倒也不是不行。”陆海斗看着这家伙气鼓鼓的反驳的样子,却觉得有些好笑。
当初,新条彤开车被导弹击中的瞬间,像个女武神一样,从火海中跳跃而出,落地瞬间站稳就手持uzi对着空中的直升机疯狂开火。
火光映照着她冷静至极的面容,那时候的她简直像个真正的杀胚,是那种电影里会突然抽出武士刀,一刀连人带车劈成两半的好汉,此刻却怂的像只修狗。
“你不怕黑吗?不愧是S级。”
新条彤对陆海斗向来没有多少肯定,这次却给出了正面评价,虽然带着些许的嘲讽意味。
毕竟陆海斗既不积极也不上进,属于那种就算是高考,试卷放在面前,感觉困了,还是要先睡一觉再写的逆天灵长类动物。
如果不是圣纹协会招揽了他,估计这辈子顶破天也就是在个小公司给老板当牛马,早上5点起,晚上10点睡,不过他十有八九受不了这样的加班,会辞掉工作,不到40岁就感到心累,回乡下养老。
“因为不怕,所以不怕……”
陆海斗嘴里说着电影台词的改编版本,忽然在一个房间前停下了脚步,那块门板早就被拆掉了,一眼就可以看见屋内的格局。
黑白相间的水磨石地板,一看就是那种便宜货色,还带着些裂纹和划痕。
老旧的木柜子,相比于当年腐朽的更加严重,有一边甚至已经完全塌了下去,像是块松散的海绵。上面放着个积满了灰尘的鱼缸,在木柜倾斜的那一角,摇摇欲坠。
陆海斗没有进去……
按理来说故地重游的人,应该用手拂过那些木柜上的灰尘,感受着那些细小的颗粒在指尖的摩擦,摆正鱼缸,在屋里站一圈,环视一周。
骆驼在沙漠中无论走了多远,都会记住回去绿洲的路,其实人也差不多,离开了一个住了很久的地方,也会很久很久的觉得想念,那些沉淀在记忆里每一天的温度,空气中的气味,身上汗卿卿黏糊糊的感觉,都像是还在昨天。
想回去……可回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上了人生的这趟列车就只能朝前开,你就算在车厢里朝着后方奔跑,你总会有在那么一节车厢跑到尽头,就算你敲打着最后一节车窗的玻璃,望向后方铁轨上那些逐渐远去的人和事,也不可能再回得去。
他记得那个柜子,以前下雨天的时候,雨水总是顺着墙壁上黑色的缝隙流进屋子里,然后地上到处都是积水,柜子的木脚就泡在水里,像是水里沉了一半的浮尸。
那时候似乎总是下雨,就算父亲总是督促他去扫水,可总是扫不干净,滴滴答答的雨水还是顺着墙面下来,有时候可能几天都是如此,潮湿的房间里总是弥漫着木材腐烂的气息,像是蛀虫在鼻孔里和着木屑蠕动。
腐朽的房间,门板里是白蚁的巢穴,用力一按,绿色的漆皮就凹陷下去,探出来白蚁们好奇的脑袋。
老实说他并不喜欢这里,可这里的对面就是学校,他每天上学从家到班上只需要2分钟的路程,那时候还他还很在意朋友和钱,因为那些都是他想要拥有却很难得到的东西。
因为离得近,所以他每天的中饭都是在家里吃,这是只有极少数住得近的学生才能拥有的特权,于是他做起生意,趁着来回帮同学们带油炸串串之类的东西回班上,每人收取5角钱的路费。
他最羡慕的就是班上的洋溪,全年级第一,聪明又帅气,游戏也打的好。
虽然对小学生来说早恋还有点太早,可女生们基本上都憧憬着他,男生们大多崇拜着他。
这样的人总是有的,不管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乃至于上了社会,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就像是小说既定好的主角,光辉耀眼,太过完美而挑不出缺点,相比之下他陆海斗只是个搞笑角色。
其实他也觉得那样的人挺好,这个世界那么压抑,总要有那么一两个人像是点燃的篝火那样光彩夺目。
直到他被洋溪揍了一顿……
因为陆海斗迫于家里的压力,学习还算不赖,总是班上第二,时常被戏称为“万年老二”,始终超不过洋溪。
但平时一下课,在这位男主角还在抓紧时间努力学习的时候,陆海斗就疯跑出教室去玩“攻城”,“拍纸牌”之类的游戏,喜欢上课画些莫名奇妙的怪兽,作文里总写些反动思想,自视甚高的以写物讽刺当代教育。
有时候写的保守,被当做广播稿,甚至贴在作文墙上当成模范,写的激进就要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一顿乱批,告诉他他还小,他不懂成人的世界,老师说他不懂,所以他写出来的道理一定是错误的。
他还时常被老师缴走《查理九世》之类的小说,还依靠中午回家吃饭悄咪咪带炸串收取路费,贪财又猥琐。
这样的人,成绩好,品德好,不过是在老师面前装装样子而已……有什么资格?像块牛皮糖一样在成绩单上黏在自己的身后,有什么资格作文写的比自己要好。
他想的并没有错,成绩本来这些也不是陆海斗想要的东西,陆钰也好,老师也好,从来只教了他如何伪装的像个“人”,却从没有教他如何真正成为一个“人”。
洋溪带了班级成绩榜上的345名,这些走狗崇拜他崇拜得恨不得给他舔脚,几位好汉把陆海斗围在角落里一通乱揍,揍得他把吃完的早饭吐到了洋溪脚上,于是把他揍的更惨了。
老师进来,也看到了心目当中一直以来的完美好学生洋溪这样欺负人,可她只是装作看不到,淡淡的提醒陆海斗作为值日生赶快去倒垃圾。
“怎么了?”新条彤看他一动不动地愣在那个空房间前面,像是中了邪,冷汗直冒,招了招手询问到。
“没什么……走吧。”陆海斗的语气很淡,以前的事在脑海里浮现起来,再怎么屈辱与疼痛也已经不重要了,就像韩信当年受胯下之辱,如果换做自己,恐怕连报仇雪恨都不会去想。
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内回响,每一次踏在腐朽的木地板上,都伴随着“吱嘎”一声,让人心弦紧绷。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微弱声响,像是某种生物的低吟,又像是风的呜咽,让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随着他们逐渐深入大楼内部,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像是被烧焦的猪肉在泔水里发酵。
周围越来越黑,他们在下楼,转角处,陆海斗的眸子扫过一楼门前的空地。
就是被洋溪揍的那天,前一次的考试成绩雪上加霜的出来了,第七,他的排名下降,于是父亲陆钰紧急召开家庭会议。
开到一半的时候,隔壁邻居小孩飞扬来找他玩。
那是他最好的朋友……
可陆钰对着飞扬像狮子般怒吼,“出去,他不会再和你们玩!他得认真读书!”
陆钰的声音像是要刺破他的耳膜,他看着那个满脸欢笑打开门的小孩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退去,脸上充满着惶恐,害怕……一步步退后……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渐渐的消失不见。
他终于明白原来朋友是这么脆弱的东西,你去街上和别人握个手,吃个饭,就算素未谋面,也能成为朋友,但失去只是一瞬间的事。
“就是因为你整天想着玩,和这些成绩不好的人一起,才会成绩下降。”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我给你交学费是为了让你读书,是为了让你到学校去打架吗?把别人家的孩子打伤了怎么办?难道要我赔钱吗?”
“我辛辛苦苦送你来到这里,这间房子就因为离学校近,租金一年几万,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
“因为不怕……所以不怕……”陆海斗脑海里还浮现着那个男人的声音,望着那片黑漆漆的1楼空地,苦笑了一下。
他说的很威风,像是绝世的英雄好汉,从来不曾怕过任何东西。
可是他当初那么怕黑,灯一关,黑暗中就仿佛有无数野兽的眼睛在窥视着自己,他睡不着,陆钰说他这样会影响明天的学习。
他因为父亲吼了飞扬,抵抗他的那天,他就跪在那片黑漆漆的空地之上,周围那么黑,那么冷,两只腿跪的发抖,他不敢睁开眼睛,树上的乌鸦围绕着它,幽邃的眼眸像是在等待着他死去,然后尽情的享用盛宴。
他怕自己在黑暗中一闭上眼睛,就会出来无数野兽,把自己撕碎,怕那些乌鸦冲下来啄咬他的尸体,怕那个男人的脚步声再次向自己逼近。
好几次难受得昏睡过去,却又被陆钰叫醒,让他接着跪。一次又一次犯错,陆钰知道他怕黑,于是就用黑暗作为惩罚,一次又一次。
那片黑暗是他的坟场,恐惧是他的墓碑,每一次惩罚,都像是再一次死去。
有时候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自己又死去了多少次?
他只能揪住心口,拼命告诉自己“你很勇敢的,陆海斗,你从来都不怕黑。”
“你还活着,陆海斗……你不会死的,也不会在黑暗中疯掉,因为你是好孩子。”
也许就是这样吧,总会有些人,有些事,把那些怕黑的孩子们一个个变成冰冷的大人。
也许就是这样吧,自己一点点变得不再期待,不再期待任何人,不再相信有人会朝着自己伸出手。
可那个男孩在角落里哭泣的时候,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剑,鲜血四溢,痛彻心扉。
是啊,为什么那么怕黑的自己,跪在黑暗里,却从来没有哭泣呢?
到底是在哪个时刻?自己丢掉了泪腺,变成了一只不会哭泣的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