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黑火眠环抱着坐在自己腿上的白水如，一同商议着将呈递给“冥帝暮弦”的议案。

    敲门声响起，黑湛泽和荆佑羲按时而至。

    白水如通红着脸赶忙从男人腿上跳起来，却在向未来公公、婆婆问好后被前者拉着落坐早就摆放在身旁的椅子上。

    “爸妈，你们也听听水如提出的建议。”黑火眠起身将草案递给父母过目，夸赞有加地看着白水如笑。

    白水如借落坐不动声色抬脚踢向黑火眠拖鞋，蹙眉嗔怪瞪了对方一眼，而后正色大方回应：

    “黑先生、菲伊见多识广，见笑我的痴人说梦了：

    我是这么想的，在地府的飘主要分为罪孽深重、行善积德两类，有罪当罚，那么那些福报深厚或已经完成惩罚的飘在排队等待投\/胎前，除了可以自主参与丰富的社交外，是否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学习他们想学习的技能，这样既可以满足他们生前夙愿或者发挥余热，还能修身养性、稳定社会；另外，我还想，如果出入境处的孟婆汤能将对技能的消除功效降低，也不算他们白花时间去学习了。”

    白水如滔滔不绝说完自己的建议，黑火眠同时也因此获得新思路，立即增删、替她补充，“根据《生死簿》以及实时的功德系统数值，筛选出专业技能高、品德较好的飘担任老师，这样，教授的和学习的都可以根据相应情况积攒功德，用以在投\/胎时选择通道。”

    “这是让飘赢在投\/胎线上啊！不愧是你这个小内卷能想出来的提案。” 荆佑羲夸赞着伸手向白水如，拉着她坐在自己双人沙发扶手上，递上一小块对方新近喜欢的板栗羊羹。

    连捧着茶盏聆听的黑湛泽也赞：

    “不错，是个好苗子。火眠，你时常指点水如，假以时日，我相信你与她会相互成就，走得更远。”

    “那是当然的。”黑火眠起身，白水如唇角的碎羊羹，用湿巾帮擦了擦。

    “我，我就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而已。我要去改设计稿了。”小姑娘红着脸朝黑湛泽夫妇行礼告辞，抓着糕点飞快跑出了书房。

    如果提案能通过，那我也算是帮了暮弦的小忙。

    “妈看来有话说。”黑火眠留意到荆佑羲满意地朝白水如消失于门后的背影轻轻颔首。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果然儿大不由娘~！”荆佑羲娇嗔着剜了一眼丈夫，接过他递上的热茶，抿了两口茶。

    黑火眠难得没怼母亲，浅浅笑，“妈~，这茶是刚才水如亲手泡好等您和爸来的，茶点是我亲手做的。水如说，我们要时刻记挂父母的辛劳与付出，感念你们的不容易。”

    “水如水如，三句话不离你的小毛笔。也确实得亏找回了她，这孩子才学会笑。”荆佑羲难得被长子哄开心，却仍端出母亲的架势，不紧不慢放下茶碗，接：

    “或许你还有印象，当年你父亲任冥帝时，所提出的提议改革中，惟有一项初初被提，就遭遇十殿阎罗与大部分世家的反对且恰逢反叛，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黑火眠一点即通，微微启唇即显现惊喜与迟疑，“您是说当初爸提议地为你设立‘冥后’职权的事？”

    荆佑羲欣慰点头，咬下丈夫送到唇边的糕点。

    “当年一来局势不稳，才提出就遭遇反叛，二来我更喜爱孟婆一职，觉得立‘冥后’为正式职务只会拖我四处游历的后腿。”

    “‘冥后’向来只是对冥帝配偶的称呼，看来未来可以提交法案，增入《黄泉律》中，将‘冥后’定为职务，而非简单的为冥帝的权利延伸，是正式的职责、薪酬或津贴。”

    “她不只是高贵美丽、端庄大方的花瓶，同时也发挥更实际的作用，协助冥帝去体察民情，提醒冥帝去留意、改变被忽视的民情”

    “水如这孩子，格局渐大，而且观察细微，最重要的是心地好。”

    “所以，你找个时机和水如提一提这件事，看看她的意愿，再决定。”

    “当然，我自然会以她的意愿为首要。”

    “还有一件事，你也必须有个。”

    “爸我知道，您是指唯有已经结束承接得以投胎的飘才有投票权这件事。”

    又是一周周一。

    白水如捧着一杯花茶由茶水间步出，遥遥就见公司的职员飘捧着手机、平板围在一起吵吵嚷嚷着什么。

    「你们听说了吗？！十殿阎罗在议半小时前的会上推翻了才推行一月有余的《带薪休假法》！」

    「十殿阎罗这样根本就是背离冥帝的领导，挑战冥帝权威，居然还抹黑冥后，污蔑冥后！」

    「甚至污名化冥后是以美色迷惑冥帝，在背后操控、真正行驶权利的真正冥帝！」

    十个老东西居然和暮弦唱对台戏？这释放的信号问题有点大啊！

    还有，冥后？

    白水如心里最隐秘处的某根丝线骤然被强硬拨动，余音于胸腔内毫无目的横冲直撞，一时难以辨明是何种情绪。

    暮弦什么时候大婚了，也没见广而告之？

    不过也是，按年龄暮弦也算晚婚了。

    工作工作，白水如。

    白水如努力制住心绪，缓步向前间又听闻：

    「他们这样等于是直接向冥帝势力宣战！难道十殿阎罗也想竞选‘冥帝’一职吗？」

    「就是！冥帝并没有宣布要竞选连任，这个时候让未婚妻作秀赢民意有什么用？」

    「这就是暮弦聪明的地方，至今都没有任何公开声明是否将竞选连任。何况地府律法并没有明令禁止‘十殿阎罗’不得参选‘冥帝’。现在众飘因为这个提案颁布事实又骤然暂停，前所未有地支持暮弦，并集会呼吁他连任，民调支持率节节攀升！」

    「这个情形下，只怕就算暮弦心意已决，他父亲前任冥帝也会劝其三思吧。」

    「诶诶诶，你们安静安静，听听冥帝发言人对此的回应：

    ‘强者不畏之，弱者不欺之，从善者友之，好恶者弃之，长则尊之，幼则庇之，为民者安其居，为官者司其职。’」

    「冥帝自诩‘君子’，向来奉行这‘君子行事之准’，简洁、冷静、有力且文明！」

    「就是，冥后即将成为冥后，她为弱势群体发声就是‘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那帮老登西反而咬住一个普通人的善意之举，发表这种言论的势力反而应该令我们深思其动机。」

    白水如因为再度听到“冥后”这个词立即小步后退回茶水间门口，仔细聆听着：

    「你图样图森破了吧~！像冥帝那个级别的政客，会不在连任前试探民意？先让自己女人表现一下，看看你等无知老弱妇孺是什么反应，再调整竞选方案、公布竞选与否。这很难理解吗？」

    「我相信冥帝是真君子，即便是政客，也保留着为民为地府的赤子之心。」

    「你是你家冥帝身上的虱子还是他家蟑螂？你怎么清楚他的想法？！」

    「你！」

    众飘越争论越激动，眼前已经开始互揪衣领要进一步演化为群殴，突然有几个飘穿进飘群里，分开整的脸红脖子粗的两派，劝：

    「诶诶诶，你们别吵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联合的势力！还在这吵什么？还不快去支持‘清醒者’？！」

    「《摇篮安梦计划》感化、消弭那些被堕\/\/胎无法诞生的婴灵的怨气，减少飘对人间的骚扰，这些有利于地府安宁的政\/策为什么不推行？！」

    「对，为什么不推行？！」

    「数百万飘因冥帝加大推行的带薪休息而获益，现在那几个老不死的说否决就否决，真正有把我们普通飘放在眼里、心里吗？！」

    「既然这帮老登西们不让我们好过，那我们也没必要供养着他们了！」

    「走，兄弟姐妹们，走！没法争取到自己的合法利益，就反了！」

    白水如看着一窝蜂飘带风般先后穿越自己冲向电梯，她站稳脚步，深呼吸调整发凉的身体，偏头向暗卫们，“他们怎么了？赶着去哪里？‘清醒者’又是什么组织？”

    暗卫三忿忿：

    「您之前提议的让我们带薪休假，冥，我是说老板整理后向冥帝提案，冥帝立时同意并颁布。现在距今不过一个多月，半小时前结束的议会中提案就被十殿阎罗以七票对三票否决了。」

    「‘清醒者’就是拥护现任冥帝和您的飘。我，我的意思是，他们自认为明辨官场的黑恶，不但支持普通民众争取合法利益，更放眼整个地府的可持续性发展。」

    正说着，暗卫九和暗卫十一兴冲冲赶来，将一块平板亮在众护卫面前，「快快快，独乐乐不若众乐乐！」

    白水如也凑近看向投射在墙面上晃动的画面，从众飘蜂拥前进、喧闹的声音，立即判断出是手持现场直播：

    「对对对，砸砸砸！」几个暗卫有挥拳向假想敌的，也有摆出挥打高尔夫球姿势向假想球的，热闹非常。

    「甭管那几个老不死有几处豪宅，统统都被他们堵了个正着，连私生子的宅邸都没漏掉！」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刚才看到没有？那老登西被逮住时还抱着功德箱一脸痴迷，你看那流了满地的口水！」

    暗卫三一拍大腿站起身，隔着屏幕指挥：

    「还给他留胡子做什么？剪了，全剪了！」

    直播视频里的胖飘听闻，居然真的将手幻化为剪刀，将阎罗茂密的山羊胡剪成短短的胡渣。

    白水如疑惑的目光随即掠过兴奋握平底锅击向假象敌的暗卫三。

    「小心！有偷袭保镖！」暗卫十一眼明手快，指着屏幕提醒。

    胖飘来不及反应，他身旁的一个女飘早已挥动手里的网球拍反手拍向偷袭而来的阎罗保镖，和对方过了几招，成功击杀。

    屏幕外的几个暗卫迅速相互畅快击掌，「爽！太爽了！」

    「他们有哪点像德高望重、倍受尊敬，协助冥帝管理地府的阎罗？！」

    「爽！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关心」

    显然众暗卫与那些个带头反\/\/动的飘有所联系。

    十殿阎罗的住址何等机密，甚至连私生子宅邸地址都泄露了……

    白水如微微赞许一笑，了然：

    肯定是暮弦让人去端老东西的老窝，这波阴谋阳谋可是玩得溜啊。

    白水如略略松一口气，放下手里的小餐包，惊讶之余才反应过来餐包已经被自己捏成面包条，扬眉自嘲笑着拆开包装开吃。

    「白小姐，我们可以让阿五和阿六保护你，其余兄弟请假亲自下场……」，暗卫三赶忙改口：

    「我是说，去声援吗？」

    “当然可以。我就待在这里。”白水如爽快点头，左右张望后比出一个“加油”的手势，又朝对方伸出手掌。

    暗卫三会意，笑嘻嘻地和白水如击掌后转身就跑。

    暗卫五跳着嘱咐：

    「帮我给他们十个大比兜，我们连劳动权益都没有了，文明就不用要了。」

    暗卫三在消失前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示意收到。

    「冥，白……白，小姐~~！」

    白水如察觉到身后有拉风箱般的喘息呼唤，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喘着大气的孱弱飘从到达楼层的电梯里步出，抬手探向自己，「白，白……」

    白水如正向回去扶起飘，醒起自己的驱飘属性忙跳着后退，还不等开口，暗卫五早已经上前扶起孱弱飘，让其坐在地上休息。

    孱弱飘看见白水如在不远处弯腰，手撑膝盖慈悯地看着自己，忙从怀里掏出一颗海蓝宝石般清澈如海，弹珠般大小的珠子，递向她，「谢谢，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暗卫五会意，接过先肉眼检视一遍，又用相关仪器检测，确认不是炸\/弹，这才放心呈递白水如。

    白水如接过珠子快速，微笑向孱弱飘道谢，才发现对方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他大概也知道我喜欢设计，所以给我了一颗漂亮的珠子作为答谢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是是真的很漂亮。

    嗯，我要如何镶嵌才能最完美体现它的剔透、灵性？

    白水如正拈着珠子凑近端详，忽而被人猛地用力一拍后背，身体前倾、惊讶启唇，下一秒珠子就被抛进嘴里，她整个人顿住、下意识将其吞咽下喉。

    “你在偷吃什么？白水如？”皖澈迅速推动手里的湿拖把，嫌弃嘟囔着：

    “让开了，别当我的道。”

    白水如和暗卫面面相觑：

    「……」

    「快！海姆立克急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