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本来觉得不用那么麻烦。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除了早些年打仗落下的暗疾之外，身体没有别的毛病，平时能吃能睡，闲着没事还能耍两套大刀。

    至于她的眼疾，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问过太医们了，都说是正常的，民间也有很多人年纪轻轻便眼睛看不清的，倒也不疼不痒，只是看东西模糊。

    多半出现在熬夜苦读的书生，或者用眼过度的绣娘身上。

    这种眼疾，不影响身体健康，也不影响寿命，顶多就是看东西不清晰有些不方便，但也不会完全变成瞎子。

    等做好了叆叇，她就能正常视物了。

    不过，皇后看着沈忆舒充满担忧的眼神，倒也没有强硬拒绝，而是说道：“好吧，那就让你诊一诊脉。”

    沈忆舒顿时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说道：

    “娘娘，我的医术很好的，北境那些中毒的士兵，都是我治好的，我给您诊脉，若是没问题，就当安我的心，若是真查出点什么，也好及时治疗，您说是不是？”

    皇后哪里有不依的？

    她本就喜欢沈忆舒，再加上与沈忆舒之母是旧识，这么点小小的请求，怎么可能不满足？

    于是，皇后伸出手臂，让沈忆舒把脉。

    沈忆舒将手轻轻地放在皇后的手腕处，仔细地探脉，起初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随着时间越长，她便微微蹙起眉头。

    “是有什么问题吗？”皇后见她脸色不好，便问道。

    沈忆舒并未回答，只是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于是皇后说道：

    “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吧，本宫当年征战沙场，刀山血海中闯过来的，还能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吗？”

    沈忆舒放开了手，问道：

    “请娘娘恕我冒昧，我想请问娘娘，您生育过吗？”

    这话一出，皇后还没说什么呢，一旁的大宫女素枝便脸色大变：

    “郡主，慎言！”

    皇后摆摆手，阻止了素枝，只问沈忆舒：

    “你为什么这么问？是诊出什么问题了吗？”

    “是有些问题。”沈忆舒点头道，“根据我的诊断，娘娘目前的身体，似乎是不能生育的。”

    皇后听了这话，松了口气：

    “本宫还当是什么事呢，不能生育这件事，本宫早就知道了，本宫早年间在战场上受过伤，确实影响了生育。”

    “这事儿搁从前，本宫还会觉得遗憾，可现在我都三十六岁了，生育不生便没什么要紧，左右陛下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废后，本宫的功绩也不是随便能抹杀的。”

    “便是没有自己的孩子，日后不论哪个皇子继位，本宫都是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

    沈忆舒起初听皇后说知道自己不能生育，还以为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但听皇后说明缘由后，便开口道：

    “娘娘，您不能生育的原因，并非因为早年受过伤，而是因为中了毒，是被人用药物阻拦了生育能力。”

    皇后听了这话，脸色大变：

    “用药物？你此话当真？”

    “身为医者，自然不可轻下妄断，我敢肯定，您就是因为毒药而不能生育的，这毒药在您身体里浸淫起码长达十年之久。”沈忆舒说道。

    “十年，若你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本宫刚当上皇后没几年，便被下了毒药？”皇后问着。

    “是的。”沈忆舒点头，“这毒药很罕见，而且下毒之人应该很小心，一次用量非常少，慢慢积累才成了如今这样。可若是停了药，再配合适当的治疗，娘娘的生育能力，未必不能恢复。”

    皇后听了这话，眼底闪过一抹亮光。

    天底下哪个女人不想生育属于自己的孩子呢？从前她装的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无非是以为自己此生都没办法生育，所以让自己往好处想罢了。

    可她这样的身份地位，未来嫡子继位和庶子继位，虽然不影响她当太后，但这其中的差别可就太大了。

    皇后一时间有些沉默，良久之后，她吩咐素枝：

    “去勤政殿看看，若是陛下处理完了政务，请他来凤栖宫一趟，这件事，有必要告诉他。”

    素枝闻言，领命而去。

    沈忆舒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她问道：

    “娘娘竟如此信任陛下？”

    皇后闻言，不由得笑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猜本宫体内这毒从何而来，对不对？你甚至在怀疑陛下，担心是他给我下了毒，让我无法生下嫡子，对不对？”

    沈忆舒没做声，她当然不会开口说任何对陛下不敬的话。

    只是，这也不是没可能。

    若是陛下担心皇后母族权势太盛，恐有外戚坐大的嫌疑，不让皇后娘娘生下嫡子，也是正常的。

    前朝史书上，很多类似的记载。

    “陛下他不会的。”皇后的眼里写满了信任，“本宫与陛下，年少相识，昔日并肩作战，是真正心意相通的夫妻。”

    还有一句话皇后没说——

    陛下要忙着牵制和打压清宁长公主那一派留下来的老臣，正是需要皇后父亲助力的时候。

    如果连皇后都信不过，那他这个皇帝，当的未免也太孤家寡人了些。

    永安帝恰好有空，听了素枝的传话，他马上就过来了。

    他看到沈忆舒也在，笑着跟她寒暄了几句，便问道：

    “皇后找朕有何事？”

    皇后娘娘便把沈忆舒给自己诊脉的结果说了：

    “仁嘉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能得阿钰那般夸赞，想必是非常出色，如果我的身子真的是因为用毒用药而无法生育，那么陛下，臣妾不敢想，这些年……”

    永安帝的脸色黑沉沉的，他看向沈忆舒，问道：

    “你可知道是什么毒？”

    “应该是寒栖花，这是一种比红花和麝香还要猛烈的寒药，用多了会致使女子不孕。”沈忆舒说道。

    永安帝和皇后听着这陌生的名字，微微蹙眉：

    确实罕见，竟从来没听说过。

    “仁嘉。”永安帝喊了她的封号，问道，“你说皇后是十年如一日用这种毒，说明此毒就盘桓在皇后周围，若是让你来查，你能不能把它找出来？”

    沈忆舒点了点头：“我能！”

    永安帝听了这话，当即站起身，吩咐素枝：

    “叫人把凤栖宫守着，从现在开始不许进也不许出，对外就说皇后陪嫁的玉佩丢失，正在查小偷。”

    “然后，你亲自将皇后这些年，吃的喝的用的，只要超过五年以上的东西，全部找出来，让郡主查验，必定要把这寒栖花的源头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