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思仲秦院正点破了顾长卿过去五年抑郁成疾之后,戚广山当着顾长卿的面没敢怎么样,转过身在下午操练的时候逮着一些偷懒懈怠的家伙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教训。
好不容易等下午的操练结束之后,城防营的小兵们私下里都悄悄地在好奇——
“戚头儿今儿个怎么了?”
“前些天咱们大破青羊岗后,戚头儿不是心情好了好些天吗?今儿个怎么像是吃了火药似的?”
也有人想去跟戚渊打听打听他爹怎么了,结果等快要凑到戚渊跟前时,这些城防营的将士们才发觉,何止是戚广山?戚渊也是一副黑沉着脸的模样。
这父子俩的脸色是一个赛一个的差。
“……也不知道是哪个得罪了这对煞星父子。”
城防营里的将士们互相看了看,最后纷纷作鸟兽散——毕竟不论是戚广山还是戚渊,这父子俩中有一个生气的时候就已经很叫人不敢招惹,如今这父子俩正一块儿点着火呢,他们难道还要这种时候凑上去找死么?
城防营里上上下下,大约只有裘伯恩知道这父子俩在气什么,再就是李二牛隐隐也猜到了戚指挥使和戚副将生气的缘由。
……大约是和他们鬼主将有关的。
昨日秦院正走后,戚指挥使和戚副将俩人就单单把他拎到了营房外头,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照顾好鬼主将,不许叫鬼主将感到烦闷郁郁。
李二牛也不晓得两位戚大人究竟为何如此,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了。
不过他也挺想对两位戚大人说的——他们鬼主将平时脾气好得很,也没见着如何抑郁烦闷……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李二牛还是认真的照做了。
是以第二日顾长卿起身之后,就觉得李二牛照顾他的时候似乎更加小心翼翼了,有一种生怕他一不小心磕碰着哪里似的架势。
顾长卿看着这样小心跟在他身边的李二牛,哭笑不得道:“好了二牛,我也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儿,很是不必这样照顾。”
说完,顾长卿笑着问李二牛:“是戚指挥使和戚渊交代你的?”
李二牛不会撒谎,又不敢老老实实的暴露戚广山和戚渊,于是尴尬的挠了挠头,犹豫了半晌之后,李二牛道:“指挥使他们怕您不开心。”
顾长卿虽然早就知道如此,但是听到李二牛这么说之后,他还是没忍住沉默了片刻——这阵沉默,是感动于戚广山与戚渊的关爱,也是在祭奠自己曾经无法自控的五年时光。
李二牛眼看着顾长卿不说话了,当即有些紧张了起来:“主将,是二牛惹您不痛快了?”
顾长卿摇摇头:“哪里就那么容易不痛快。”
说着,顾长卿站起了身,看了看窗外,对李二牛道:“今天应当是第九日了吧?”
李二牛愣了下,很快明白他家主将问的是青羊岗剿匪一役后的时日。
他在心里快速算了算,点头应道:“是,正是第九日了。”
顾长卿闻言默默一叹,才又笑道:“头七已过了两日,二牛,将士们都葬在了哪儿?今日便带我去祭拜一二吧。”
李二牛闻言一愣,这才记起眼前的主将在苏醒后的第一刻便念着要去看看将士们,直至今日也仍旧没有忘怀。
不知怎么的,李二牛的眼眶有些止不住的泛红,然后才道:“好,我带您去瞧瞧。”
……
当日青羊岗剿匪一役,顾长卿领着城防营六百轻骑虽然称得上是大获全胜,但仍有十三名将士阵亡,又有八十九人身负重伤。
宫中天子在得知之后,已亲自下旨厚加抚恤阵亡将士的遗属,而这十三名阵亡的将士皆是军户,也便一同葬在了城防营后山处的墓群中。
顾长卿随同李二牛一块儿去往后山墓群时,正是将士们上午操练的时辰,他仍旧戴着一张银白鬼面,但未穿战袍,只简单穿着一身袍子,又有戚广山给他送来的一件厚实披风。
在一路去往后山墓群的路上,顾长卿在城防营里一步步的走着,看着这些曾经熟悉的风景,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意味。
李二牛跟在后头一路走着,心里也有些讶异兼着一些’果然如此’的念头——讶异的是他家主将对城防营的熟悉,不必他在前头引路便知道后山方向在何处。
‘果然如此’则是这几日李二牛日日在他家主将身边照顾,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该看出他家主将和戚指挥使、戚副将早已熟识。
只是李二牛仍是想不明白,他家主将究竟是什么人?
这些日子以来,城防营里的将士们也知晓京城之中关于’鬼面将军’的传闻。
都说他们家主将是天子手中一把利刃,只是这’利刃’也不能够是凭空而来的吧?
却偏偏这么些时日了,关于他们家主将的身份仍旧没能被人查出底细。
李二牛是决计没有背叛他家主将的念头的,只是终究还是有几分好奇。
***
另一头儿,某座府邸之中,座上之人看着堂下跪着的探子匍匐在地说’属下无能’的模样,气得又摔了手边的一套茶具。
直至主位上的人狠狠发泄了一番之后,一旁的位置上,才有人诚惶诚恐的问:“殿下,如今户部与工部碍于天子之威,又有那京畿诸省的粮税入账,运往北疆的粮草辎重与运粮军已快要齐备……”
下属说着,低声问:“难道咱们便要看着天子当真将这粮草辎重……运往北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