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此刻的脸色也有些凝重，今夜的这一场’敌袭’来得着实有些莫名，令人难以判断这一场’敌袭’背后的目的。

    不过这些问题暂且都是后话，他对着自己手下的人挥了挥手，示意其中一个小队简单打扫过战场，余下的队伍原地继续休整。

    顾长卿同样示意他手下的城防营六百轻骑原地休整，然后才同他哥走到了一起。

    直到两兄弟走到无人处，顾长卿才与他大哥悄悄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明白——其实未必是有内奸，还有一种可能，是有人希望他们认为北疆的边防线上有内奸。

    在北疆，他们的父亲顾远山作为镇北军的最高统帅，同时也在实质上掌管着整个北疆的行政任免权力，若以顾家的权力来论，说一句’镇北王’也不为过。

    也正是因为顾家在整个北疆疆域之内有着这样强大的权力，才会令先帝忌惮不已。

    而在镇北军掌管着全部军政权力的北疆全域，最严重的罪名正是里通外敌——一旦有人里通外敌被察觉，便会以重罪刑罚加身。

    无论里通外敌之人原本是什么样的身份，一旦罪名确凿，都会被直接羁押审判。

    历年来，北疆全域确实抓获过一些里通外敌的奸细，但顾长卿与顾长风兄弟两人也都还记得，在十多年前，北疆曾经有过一起冤案，有人利用北疆全域对于’奸细’的痛恨，冤枉栽赃了一名官员，最终逼得那名官员自尽而亡。

    那一年的惨剧，即便是到了现在，对于顾长卿与顾长风兄弟俩都仍旧历历在目。

    兄弟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暂时没有多说什么。

    今夜之事虽然没有证据会是如此，但是种种手法都昭示着背后的不简单。

    毕竟镇北军虽然善战，但是若是对上真正的蛮族兵，两者之间的实力绝不会像今夜这般悬殊。

    与其说今夜的这些家伙是蛮族兵，倒不如说他们是普通的疆外蛮夷诸部游民——这些游民有一定的力量，但是不如真正的蛮族兵强悍，而且这些蛮族兵并无组织，没有统帅，在作战能力上与蛮族兵相比有不少的缺失。

    与这些对比蛮族兵毫无优势的普通游民相比，疆外蛮夷诸部若真有机会利用奸细突进北疆境内，又岂会只派遣这些蛮族游民？

    这些蛮族游民若是与大胤的普通军队对上或许还有些优势，但与镇北军遇上……一切结果就必然像是今晚这一场短兵相接一般，毫无胜算。

    疆外的蛮夷诸部虽然始终被大胤朝的百姓看作是还未开化的蛮夷，但作为始终在北疆镇守的顾家人以及镇北军，顾长卿他们当然知道，在大胤朝疆域之外的那些蛮夷，他们或许野蛮，但却绝不愚蠢。

    相反，疆外蛮夷诸部大约四五十年前起就意识到，仅凭他们其中一个部族是无法突破镇北军所守护的北疆防线的，只是他们各部族之间彼此相互不服，所以各部族之间融合困难。

    但从大约三十年前起，羌北黑狼部出了个堪称英才的部族首领，他凭借着一己之力带着人数并不算多的黑狼部吞并了赤沙部与白岩部等部族，在极短的时间内令黑狼部成长成为了羌北最强盛的部族。

    在那之后，疆外的蛮夷诸部渐渐有了统一之势，不仅是羌北、羌南、戎南等地的部族几乎都臣服在了黑狼部的统帅下。

    也是因此，近三十年来，疆外蛮夷对于北疆的冲击实际上也是越来越强的，只是北疆有镇北军镇守，对于北疆以及镇北军之外的大胤朝百姓是感受不到什么变化的。

    但是顾长卿在他幼时就曾经听他父亲说过，若是域外蛮族继续联合壮大，对镇北军来说，未来的防御压力只会越来越大——因为镇北军的十数万兵马所需要镇守的是北疆全域，而域外蛮族则可以汇聚兵力对一点冲击……

    当然，这些暂且还不是如今他们所需要考虑的，他们如今所需要思考面对的仍旧今晚这一出戏的背后目的。

    以蛮族的头脑，并不会干出派普通蛮族游民闯入北疆境内的蠢事，那么真正派出这些蛮族的人又会是谁呢？

    又或者说，真正令这些蛮族出现在此处，’夜袭’辎重运输队伍……又或者’夜袭’任何一处城楼的背后之人，究竟会是谁呢？

    先前，顾长卿对他大哥所说的那一句话，既不对，也对。

    不对的是，他和他大哥都知道，今晚这一出戏，无论这一批蛮族游民是从哪一个关口被放进来的，明面上应该负责的那个人或许都不是他们真正要找的那个’奸细’。

    而对的地方则在于，会造成眼前这些蛮族游民入关的结果，在隐藏得更深远的位置上，应当是确实有’内奸’存在的。

    只是他们暂时还不知道这个’内奸’藏得有多深、有多隐蔽。

    ……

    与此同时，京城之中某座宅邸内，有一主一仆正在书房之中对谈。

    “主子，那批蛮族应当已然入关了。”

    “……可惜，错过了。”

    “主子说的是顾氏兄弟汇合之事？”

    “是，我倒是没料到，这一支队伍当真能如此顺畅地走到现在……既如此，有他们兄弟二人镇守，那批蛮族游民的作用便也没了，如此倒是可惜了。”

    “主子，那现在……？”

    “先等着吧，等下一个机会出现——总会有新的机会到来的。”

    “是，小的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