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停了马，回身去看那个已经走过的人。

    一身男装，应该是个男子，背影与他记忆里的人实在不像，可是那张脸......

    方知恩开始绞尽脑汁的，回忆余松花有没有兄弟。

    他成亲几年从来不与余松花的娘家人来往，逢年过节的说几句场面话而已，实在不记得她家中有几口人。

    “方大人，怎么了？”旁边那两人顺着方知恩看着的方向看过去，除了几个行人并没有什么不妥。

    方知恩回过神来，心中暗骂自己大庭广众如此失态，扯了个笑容。

    “没事没事，刚刚似乎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先生，那个骑马的人盯了你好久。”

    方知恩策马走后，程常凑到于棠身旁说道。

    “嗯？”

    于棠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没了方知恩的影子。

    看着程常面带担忧，她笑了笑，安抚道“不打紧。”

    方知恩记性倒是不错，他若是有心往余松花的方向查探，靠着李伯山的人脉，猜到她身份是迟早的事情。

    看来，方度那里该动一动了。

    当日回去，于棠就秘密联系了放在方度身旁的两人。

    方度年岁还小，平日里随着方母待在那小宅子里也没有机会出门。

    于棠决定冒点险，混进方宅见方度一面。

    近些日子，方母经常去方知恩的住处。

    一待便是小半天，早上拿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出门，要午膳过后才回来。

    于棠便是趁她出门后，在那两个丫鬟阿茜和阿紫的接应下，混进了方宅，在一处靠近花园偏僻的屋内躲着。

    方度往日便是由这两个丫鬟照顾，因此在她们带着方度去花园里玩的时候，谁也没觉得有问题。

    “叩叩，叩，叩叩。”

    阿茜按照事先说好的方式敲响了门，抱着方度进来，阿紫站在门口望风。

    她们一进来，于棠就对上了一双睁得大大的盯着她的眼睛。

    方度小小的人缩在阿茜怀里，看着有些怯生生的，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于棠。

    于棠让阿茜在稍远些的地方，把方度放下。

    离当初余松花和方度分开，已经过了半年，她模样变了不少，小孩子忘性大，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认出来。

    今天见面，于棠还特地按照她刚穿来那一日的难民风装扮打扮的。

    方度一只手紧紧的捏着阿茜的衣角，死盯着于棠却默不作声。

    于棠蹲下来平视着方度，笑眯眯的试探着说道“小枣儿，不记得我了吗？”

    小枣儿是余松花给方度起的乳名，方知恩嫌这乳名俗气低贱，方母随着他的态度也从来不叫。

    随着这一句喊出，方度的眼中渐渐泛起泪花，只是紧抿着小嘴巴依旧默不作声，看着让人心疼。

    “过来啊，来娘这边。”于棠伸出双手，尽量掩盖着自己话语下的不自在。

    那小小的人终于动了，先挪了一步，然后奔跑着扑到于棠怀里，埋着头默默的啜泣，喊着一声声的“娘”，声若蚊蝇。

    这孩子......于棠满心复杂的摸了摸方度的小脑袋，圆溜溜的跟个椰子似得。

    两人抱了会，于棠接过阿茜递过来的手帕，把方度哭的红彤彤的脸蛋擦干净。

    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明白，把这些日子的经历大概的说了一些，将她身上所有的变化都归功于姬琦玉。

    “小枣儿想不想娘？”于棠和方度相处这一会，已经能够自如的，脱口闭口称自己为娘了。

    “想！”方度可能觉得声音越大、越能表达自己强烈的思念之情，大喊了一声。

    于棠揉了揉他的头“小枣儿想和娘一起走吗？”

    他点点头，又皱着包子脸问道“那祖母呢？”

    “你祖母有你爹照看着，你若是愿意跟娘走，以后便可能再也见不着你爹和祖母。”

    方度低着头想了会，抬头和于棠说道“我想和娘走。”

    方度是个还不足四周岁的孩子，但他比一般的孩子更早慧敏感一些。

    方母对他很好，但却一直不够亲近，尤其来了京城，时常惦记着李清儿的肚子。

    隔三差五的，便要去方知恩那儿催一催，对着方度一个孩子，也经常长吁短叹的说弟弟怎么还没个动静。

    方度没有安全感日渐沉默下去，原本活泼爱闹的孩子，变成了如今紧抿着嘴巴死不出声的模样。

    原剧情中也是过了两年李清儿始终没怀孕生子，又碍于李伯山势大方知恩不敢纳妾，方母这才放弃了。

    转而一心一意的对方度好，但她这种好却表现成了溺爱。

    方度在那种无条件的溺爱里没有长歪，大概也是因为他感受过方母的冷待，不敢再给予全心的信任。

    “娘要过几天才能来接你，你好好听阿茜姐姐的话知道吗？”

    看着方度点头，于棠顿了顿，又说道“不要把见过娘的事情告诉你祖母，不然你就永远都见不到娘了。”

    方度骤然拉紧了于棠的衣服，面上惊慌“我不会告诉祖母的。”

    于棠心有不忍，把人抱在怀里轻轻的抚着脊背。

    “乖。”她抱着方度交给阿茜，走到了门边。

    方度泪水涟涟，面带不舍却什么都没有说，紧紧的抱着阿茜的脖子，看着阿紫带着于棠远去。

    第二日于棠去折花楼时，伙计递给了她一封李清儿的信。

    信中李清儿提到婆母总是弄些偏方给她喝，偏因是长辈又是一片好意，推拒不得，惹的她不胜其烦。

    于棠一笑，写下一张纸条子扔给伙计，忙自己的去了。

    却说那边李清儿接到于棠的回信，思忖片刻，实在不愿意再喝那些味道奇怪的偏方，吩咐身边的丫鬟收拾些轻装回家住去了。

    李夫人是过来人，她膝下只有李清儿一个独女，年轻时也饱受催生之苦，喝过不少苦药汁子。

    她自然是知晓偏方不仅没用，且伤身子，哪肯让宝贝女儿天天喝那些个东西。

    而且据女儿所说，女婿去她房中也不过是盖着被子睡觉，这样怎么可能怀得上呢。

    那老虔婆十分可恶，不管教自己的儿子却磋磨起她的女儿来了。

    李夫人越想越恼火，下朝时着人堵着方知恩，拉到了李府就是一通说教训斥。

    方知恩脸色涨红，心中恼怒，面上却不得不做小伏低，低声下气的陪着小心。

    憋了一肚子气回府以后无处发泄，只得把书房内的东西摔了个遍，又走了一趟方宅把方母训了一顿。

    “这，我哪晓得呢，我就想早点抱个孙子。”方母面色讪讪，望着发怒的儿子，神情怯弱。

    “再说赶紧生个孩子对你也好，李大人也能更一心一意的帮你。”

    方知恩乍听有些烦，一想觉得有点道理。

    他不喜欢李清儿不愿意碰她，面上对她表现的再好，在李伯山那里也说不通。

    “再说，她都喝了许久了，我哪想到她会突然跑回去告状。”

    方母说着也有些埋怨，原本看着李清儿是个乖巧不出头的，结果竟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