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繁在去天龙山之前生了一场大病，他昏昏沉沉地睡了几天几夜，好像做了很长的梦，但是醒来后记得不太清楚了，家人说他说过好几次“天龙山”。

    幼年时王繁经道长提点，说修道可以让其康健，少年时他已经去道观呆过不少时日。

    这次他病得厉害，几乎算是死里逃生，家里人决定在王繁弱冠之后送他去天龙山。

    天龙山的天龙观赫赫有名，香火旺盛，在这里，王繁遇到了比他大一岁多的赵希道，而后他们都在同一个师傅许真人的门下。

    刚接触赵希道时，王繁觉得这个师兄有些冷淡，后来发现其实赵希道外冷内热，很有责任感。小的事情上他好像不是很在意，但遇到大事他从来不会逃避。

    王繁性格开朗待人也很真诚，在他来到天龙山之前，赵希道已经修道一年，王繁成为他在天龙观的第一个好友。

    师父许真人总是讲，大道无形，道在变化之中不变，所以我们要顺应自然。

    赵希道和王繁常常跟着不喜欢观中繁文缛节的许真人下山云游，偶尔会在街边靠卜卦算命赚些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们暂时还没找到可以赚钱的法子，于是准备尝试一下在街头摆摊算命。

    “师兄你看这样可以吗？”

    “我觉得尚可。”

    赵希道和王繁望向摆在地上的一个瓦楞纸板，这是用废旧大纸箱做的宣传板，宣传板后面有个纸板粘贴的小支架，这样板子立起来不会倒，宣传板用的是没有广告印花的纸箱板内侧，上面是赵希道用黑色毛笔写的四个大字：

    ——卜卦算命

    纸板虽然普通，但字写得大气，视觉呈现很加分。

    两个人骑着共享单车带着折叠小马扎来到了一个大商场附近，这个地方人流相对不错周围还有一些卖水果和小吃的小摊。

    赵希道和王繁支起卦摊，他们这个卦摊很简单，左手边是立起来的宣传板子，面前地上铺着一大块布，上面手绘了八卦图案。

    一个小时过去了……

    现在两个人的感觉是：冷。

    一种是身体上的冷，现在气温在3～4度左右，走起路来还可以，一直坐在小马扎上就感觉有点冷。还有一个是现实的冷清，他们两个人静静地坐着，来询问的人寥寥无几。

    这其中有几个原因，第一个是他们的摊位太简陋了。

    第二个是他们掌握的主要是易经卜卦，在这边竞争对手多，没有太大新意。

    现在很流行塔罗占卜和西方占星，有人过来询问他们会不会占星和塔罗，在大颂其实人们也会讨论占星，赵希道是水瓶座，王繁是双子座，但他们两个人对星座研究不深。

    询问的人听到他们回答说还不擅长西方占星之后，没有测算就走了。

    第三点是他们在的这个地方年轻人不算太多，倒是有路过遛弯的老大爷好奇地跟他们聊天，顺便讲讲年轻时自己的算命经历。

    对于这种冷清的局面，赵希道和王繁都能接受，他们感觉下一步可以优化一下摆摊形式，再了解一下西方的命理和占卜方式，当然东方的也要精进，毕竟经过了千年，东西方的玄学肯定有不少变化。

    第二天两个人骑着共享单车带着摆摊用的东西来到了出摊的地点。

    有一个姑娘走过来问：“你们在网上有视频吗？”

    “有视频是什么意思？”

    “就是有没有自己的自媒体。”

    赵希道和王繁想到了刘旷森之前让他们关注的账号，那个就是自媒体，两个人都摇摇头。

    “你俩长这么好看，捯饬一下弄个自媒体没准会火呢，我现在赶时间，先加你们的号吧。”

    扫码加了微信以后，女生就匆匆走了。

    赵希道和王繁讨论了一下，觉得开个自媒体账号未尝不可，毕竟现在这个世界工作和宣传的方式都发生了变化，他们也要顺应这个时代。

    两个人正在聊着，突然听见有人叫了王繁的名字。

    站在赵希道和王繁面前的是和他们年纪相仿的一个年轻男人。

    “我是梁衡泰，王繁，你还记得我吗？”

    那自然是不记得的，王繁摇摇头。

    “你连我都忘了，我们是一个高中的……你怎么在这儿算卦啊？”

    “啊，这儿不能算卦吗？”王繁反问。

    “……你怎么留这么长的头发啊？”

    “不能留长发吗？”

    ……

    梁衡泰心里想，这小子的性格还是如此恶劣。

    “你现在不上班吗，还是摆摊玩的。”

    “我现在没有工作，也不是摆摊玩的，卜卦不能当儿戏。”

    ……

    看着王繁认真回答的表情，梁衡泰心里想，听说他大学没有念完就去南方打螺丝，现在回来沦落到当神棍了，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所以王繁这是看开了，还是破罐子破摔了。

    梁衡泰感觉王繁和上学时的那种感觉不太一样，以前他脾气暴躁，但又时常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现在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开朗，只是说话还是这么夹枪带棒。

    “你还是这么的……不着调。”

    以前梁衡泰是有点怕王繁的，这小子被惹急了很凶，这些年梁衡泰过得不错，有个好工作还买了房，他隐约听说王繁过得不好，这么一看果然是，就这长头发，搞不好身上还有纹身呢。

    梁衡泰的脑中浮现出一个画面，去南方打工的王繁正穿着花衬衫和大裤衩，露出的胳膊上是大花臂，很快他就惹上了麻烦，在一条小巷里和人打架。

    梁衡泰把王繁和自己一对比，心想，这家伙没有背景也没有学历，长头发还是一个花臂……果然年轻时的张狂不算狂，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想到这里梁衡泰感觉畅快了一些，继续对王繁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眼高手低的，先找个活儿干着吧。”

    王繁和赵希道对视了一眼，他们其实早就察觉到梁衡泰这个人说话带着几分讥讽，但是这种程度对他们来说无所谓。

    就在他们不咸不淡的交谈之中，王繁和赵希道发现，周围人开始收摊了。做小吃的骑着三轮车走了，地上摆摊卖的，也把东西快速收起来走了。

    “城管，快走吧。”边上有人轻声提醒他们。

    赵希道和王繁他们来的时间短，之前没有遇到城管查摊，但现在看周围人的架势也能明白，来的这个人相当于大颂的街道司，就是街道管理者，看来这里是不让摆摊的。

    摆摊的东西很简单，收起来也很快，梁衡泰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见对面两个人起身走了。

    梁衡泰心里感觉还不够畅快，赵希道和王繁走了没多远，就听到梁衡泰在后面喊：“相信科学，拒绝迷信，加强精神文明建设，提高自身素质，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赵希道轻声重复了一下，“这话说得不错。”

    “我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