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泉和商沛然第一次见面,是商沛然问她要不要去前几天她提到的某个展览。
那是一个敦煌艺术展,林照泉分享给商沛然的时候,他说自己以前去过敦煌,骑过骆驼,看过日落的沙丘。
林照泉问商沛然要不要一起去看,他沉默了一会儿回复说:不去了。
但是过了几天,他又说想去看看,如果她也去的话,就一起。
林照泉和商沛然之前对于彼此的了解只限于在同一个城市,年龄,以及过去受伤的经历。
那次见面两个人才看到对方的样子。
商沛然有着一张苍白而清秀的脸,他的头发很长,几乎要遮住眼睛,看到林照泉,他笑了一下,虽然很浅。
后来他们会一起去都想去的地方打卡,再后来可以聊的事情逐渐多了起来。
商沛然和林照泉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他其实是会经常笑的,那是非常温和的微笑。
因为意外受伤而失去行走能力的两个人,在很多事情上都能达成理解,就好像亲密的朋友那样会聊一些和别人不曾说的事。
但是林照泉没有听商沛然说过徐晓安。
从来都没有。
林照泉突然觉得他和商沛然之间有一道很高的栅栏,他们能越过缝隙看到彼此,但他们还没有在栅栏的同一侧。
林照泉听商沛然简单说了一下他和徐晓安的过去。
商沛然最后说:“从那天起,我就没想过会再见到她。”
林照泉想了想说:“不过现在,你们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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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是还想要和他在一起吧?”
面对好友的发问,徐晓安感到有些茫然。
自从得知了商沛然的过去,她就变得有点失魂落魄,刚才她把和商沛然重逢的事讲给了好友听。
徐晓安说:“我不知道……对他的感情是有的,但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怀念。”
好友对她说:“其实他已经做出选择了……”
仿佛在回忆着过去,徐晓安缓缓地说:“其实,那个时候,我曾经怨恨过他。我以为自己被单方面分手了,他喜欢上了其他的人。我甚至还回想起一些细节,似乎都显示出他对我不再像以前那么用心了。”
“嗯。”
“我想过以后再见到他,他对我有愧疚,或者很多年以后,我们不再介意过去了……但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他已经做出选择了,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你刚才问我,想不想和他在一起。”
“嗯。”
“我们两个人约定上同一个大学以后再交往,没想到去了不同的大学,因为是异地,其实大学才见过几次面,他就发生了意外。这样的感情可以算是深厚吗?我不知道,但是我从那个时候到现在,再也没有遇到像他那样让我心动的人了。”
“你会遇到的,人生那么长。”
“嗯,我现在就是希望他能变得更加快乐开心一些。”
“对,是时候向前看了。”
“还有,我还想要再见到他。”
好友看着徐晓安,那是一种给你个眼神你自己体会的表情。
徐晓安冲她笑了:“就是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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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沛然和徐晓安终于可以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聊天。
这次他们是在晴朗的户外。
徐晓安鼓起勇气问商沛然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如果我们没有交往,甚至没有相遇,如果那次你没有来见我,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场车祸?”
商沛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听她把话讲完。
“你还可以奔跑,我们就像街上的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那样会不会更好?”
商沛然看着前面,初夏的植物郁郁葱葱。
“我想过,但是这没有意义,而且,发生车祸这件事与你无关。如果要怨恨,怨恨第一辆失控的车,怨恨后面撞上来的车,怨恨我坐在中间这辆车,没完没了的怨恨,可以让我重新站起来吗?”
他又转过头看着她:“我没有后悔过遇见你,从来都没有,不过如果可以穿越时空的话,我会希望可以尽力避免让自己受伤。”
商沛然希望徐晓安不要有任何的自我折磨,徐晓安知道,她忍不住想哭。
商沛然说:“我不想未来某一天,我们会怨恨对方,因为哪怕是普通人,现实的压力也是与日俱增的,更何况你我之间,显而易见有着巨大的难题。”
“真爱可抵万难,没错,但是,为什么不要轻松一些的爱呢?”
“并且,我希望你幸福。”
徐晓安遇见过很多人,商沛然是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说,希望她幸福的人。
商沛然会考虑她的生活,但是一开始就没有给过她选择。
《再次遇见你》用很和缓的节奏,讲述了普通人的生活和抉择,它不想简单地判定谁对谁错,因为现实往往让人在理智与情感之中纠结,举棋不定。
真的在一起,可以承受到什么程度?不在一起,会遗憾彼此错过吗?
或许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深,毕竟少年时代已经过去很久了。
这些徐晓安都明白,可是,她还是会难过。
《再次遇见你》的结局是开放性的,没有给商沛然和徐晓安明确的结局。
商沛然后来意识到,之前的自己没有给徐晓安选择的机会,其实也有一个原因,是他不想面对被徐晓安抛弃的这个可能,所以他要先做出决定。
这些年带给商沛然的成长是,他开始意识到,他是活在当下的,活在当下意味着,活在经历的此时此刻。
只要一直活在当下,就不限制任何可能。
在不断的接触中,商沛然和徐晓安达成了共识,不对未来做限制。
或许他们当个普通朋友聊聊天,之后分道扬镳。
或许一直可以见证对方的发展,在未来举杯祝福各自的人生。
或许,有一天新科技可以让商沛然站起来,他走向她。
或许,商沛然没有站起来,她走向了他。
未来,谁知道呢,现在,就先聊聊吧。
哪怕是漫无边际地聊聊。
故事的最后,商沛然和徐晓安驻足在夏日的路边。
这一天起了风,不算太热,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他们没有说话,看着树叶和天上的云。
后来商沛然向徐晓安道别。
学生时代,在教学楼通往校园大门的路两旁,是茂盛的槐树,夏日的风常常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那是个长长的下坡路,商沛然骑车从徐晓安身边经过时,轻拍了她的肩膀。
徐晓安察觉到了商沛然在捉弄她,商沛然已经骑远了,回头看着她笑了。
风吹动他的头发,那个笑容,后来曾不止一次出现在徐晓安的梦中。
向徐晓安道别之后的商沛然坐着轮椅前行,那不是个下坡,他也没有骑车时那么快。
但是仿佛是穿越了时光的那道门,商沛然在前面,转过头看着他,风吹起他的头发。
他还是笑了,一如少年模样,眼睛亮亮的。
然后他就继续向前,直到身影被人群遮挡,直到消失不见。
徐晓安泪眼模糊。
她想:我会希望再次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