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贵重了,还是算了吧。”我顿了顿后、推诿着说道。同心结的意思,饶是我再笨,又岂会不知呢。
“你向来不都是视财如命的吗,到手的鸭子,竟也舍得让它飞走。”他兀自端起茶盏细细品着,神色却有些不自然地瞧着我。
我看着他一贯从容的面色,竟浮上了一丝紧张与期待,不禁在心底偷偷地笑了起来。
“好吧,这可是你执意要送我的,看在你如此诚心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我大言不惭的说着,将项圈儿收起来仔细地放在了怀中。
“你可知收下这块玉石、代表着什么?”
他所有的担忧在霎那间消融,眉眼染上了一缕明晃晃地喜悦,目光眷恋而又缱绻的牢牢锁住我。
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那日的上庸城中,那个我从未见过的、温柔而又脆弱的他。
他明白我心中的惊恐、他说我所有的郁郁寡欢,他都看在眼里;他说将我带入那些混乱的环境中又没保护好我、他很愧疚;他将心底最隐秘的伤痕,毫不犹豫的袒露在我面前;他带我去见他在这世上、曾经最亲密最信赖的家人。
他甚至奋不顾身地,用自己的身体,将我护在利箭之下,而那一刻,他从未考虑过自己哪怕一秒。
接连好几日的魂不守舍和惦念,让我已经彻底无法再忽视心中那份、喷涌而出的感情了。
我再次对一个人萌发了控制不住地爱意,而那个人,竟是曾经让我最惧怕、最讨厌的、魏冉。
我为何,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呢。
想到这儿,我不禁摇头苦笑了两声。
“做何,想反悔不成?”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将我扯到了他跟前。
我们离得很近,他殷红的薄唇就在眼前,我不禁联想到了他那夜霸道的亲吻,刚褪下红晕的面色再度发烫起来。
“我何时说过要反悔了!”我从他掌中抽回手,耍起了无赖:“我又没有答应你什么!”
“呵,不急。”他勾起唇角,弹了我一个脑瓜儿蹦:“本侯有的是时间陪你耗。”
大爷的!手咋这么欠呢!
正当我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时,赵大哥和赵大嫂、分别端上来了满满一托盘的好酒好菜,欢天喜地的吆喝着我们用膳。
黑云压城城欲摧。这咸阳城,已经快要变天了,我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继续虚度下去了。
被阿稷掠夺的每一次,我脑中都充斥着魏冉哀伤的面容,这简直让我痛不欲生。
我齐媛从来都是敢爱敢恨的。
即便他的结局、真如史书上所写的那样不尽人意又如何呢,我想陪着他、我想跟着他,至少在此刻,我心里的天秤完全倾斜了他!
用过午膳后,天空阴沉地刮起了狂风,似是山雨欲来的模样,我和魏冉同赵敬夫妇二人道了谢,便起身告辞回府。
“走吧,先送你回县主府。”我们并肩行走在大街上,空荡的街道上人影廖廖,许是都忙着避雨去了吧。
“其实我非要搬出侯府,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犹豫再三,还是怕他误会。
“是什么?”提起那日的不愉快,他神色涌上了几分落寞。
“我们毕竟男未婚女未嫁的,长久的住在同一屋檐下,定是会落人话柄的。”我不满的嘀咕着:“你是男子你当然无所谓了,可我是女子,若损了声誉,将来如何还嫁的出去。”
“还记得本侯那日在云客斋、对你说的升迁之法吗?”他听了我的解释后,终于低低地笑了起来。
“记得呀!但是和这又有什么关系?”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况且你那日神神叨叨的,根本没有告诉我是什么办法。”
“本侯早就告知你了。”他转过身停下来,全神贯注的凝望着我。
“啊?”我疑惑,他什么时候告诉我了?
“成亲。”他字字句句坚定地说道:“成为我魏冉的妻子,成为这大秦的国相夫人。”
我好像瞬间便飘上了云端,心底泛起了绵绵密密的喜悦,沉浸在一种无法诉说的心潮澎湃中。
“如此既不用在乎世人批判的眼光,也从此站在了无人敢欺的高度。”他眸中光亮起来,神态虔诚又认真。
“除了这两条益处呢?”我心中小鹿乱撞:“我还有什么其他、必须要嫁给你的理由?”
“月出皎兮,吾心悦兮。”缠绵悱恻的表白落幕,他温柔地对我伸出了宽大的手掌。
那温暖干燥、带着微微薄茧的手掌近在咫尺,我心随意动,毫不犹豫的握了上去。
“与君相同,矢志不移。”我听到自己轻柔的声音,如是说道。
捏着我的手收紧,下一秒,我便被他拉入了怀抱。我贪婪的呼吸着他怀中杜若的香气,将头埋首在他胸膛前,不知为何,竟落下了泪来。
“你说话算话,一定要尽快来娶我。”我藏在他怀中、闷着声嗔怪道。
我害怕县主府里、难以预料的夜晚。
“我比你更着急。”他揽着我的腰,往我耳边吹了口气,直惊得我手脚发软。
“你个登徒子!”我红着脸从他怀里退出来,使劲儿踩了他一脚,然后大步跑回了县主府。
直到月上柳梢头,我的嘴角边、也还挂着痴痴的傻笑。
到了戌时,我早早地便躲到了云月的房中,两个人一起躺在榻上说起了悄悄话。
“姑娘,奴婢实在想不通,您怎么就和侯爷走在一起了呢…”云月满头雾水的挠了挠头。
我和魏冉之前的几番往来,云月并不知情,她只在今日午间时,看到我们拥抱在了一起。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由自主的笑着:“反正,我就是认定他了。”
说实话,在魏冉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前,我真的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审视过我们之间的关系。
就连那夜他对我挑明时,我也还是大为震惊与不可思议的。
可自从他表明心意后,我的大脑竟开始鬼使神差的、将我们往日相处的一幕幕,轮番回忆起来。
初见时他虽对我猜疑,却还是一路细致入微的照拂着我;身处王宫时他虽对我憎恨,却还是愿以亡母遗物、成全我当时的奢望;重逢后他虽对我挑剔,却在每次我受到伤害时、都义无反顾的挡在我身前。
即便是住在侯府里时,他虽每日假装对我冷冷淡淡,却也还是寻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由头,带着我出去吃喝玩乐。
不去想时,好像什么也没发现,仔细想时,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让我心动不已。
我雀跃着、欢喜着、憧憬着。
我确定的、肯定的、坚定的,爱他。
“可是侯爷他对您,一向就不怎么友好。”云月皱起了眉毛:“依奴婢看,其实大王…”
“云月!不许胡说。”我快速打断了她:“我对大王已经毫无心意,并且大王很快就要成亲了,来日的大秦王后,是楚国的叶阳公主,咱们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得罪了她。”
“是。”云月见我有些生气,立刻小声的答应下来。
“云月,感情这件事情,是很复杂的,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无论如何缅怀,也回不到过去了,即使强行破镜重圆,也终究害人害己,你明白了吗?”我软下语气来,向云月解释着。
“虽然奴婢不是很明白,但奴婢尊重姑娘的选择,奴婢以后,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云月轻轻地摇了摇头。
“好丫头,你放心吧。”我戳了戳云月的脸颊:“侯爷以后,再也不会对我疾言厉色了。”
“是,奴婢知道了。”云月笑着躲了躲。
翌日天明,他一早就在县主府外等候着我。
听到前院的婢子来报时,我连忙翻箱倒柜的、寻了一身新的衣裙换上,然后急匆匆的就向府外跑去。
待看到那抹高挑挺拔的身影时,我又做作的放慢了脚步,轻咳了两声。
他闻声转过头来看我,面上的冷漠似冰雪消融,化成了三月里温暖荡漾的春风。
“这么早来干嘛,不去忙着处理你的朝中大事啦?”我抱起胳膊,对着他扬了扬眉。
“朝事自然是要处理的,但带着夫人游山玩水,也是必不可少的。”他唇边勾起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厚颜无耻,谁是你夫人呢!”我斥着他,撇过头偷笑起来。
“收拾妥当了吗,让你的婢女休沐一日,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走上前来拉住了我。
“妥、妥当了。”我急忙往回扯着手,却被他抓的更牢了。
“放手,这人来人往的看着呢!你羞不羞啊!”我急了,脸又红成了猴儿屁股。
“看着就看着,本侯行的端、站的直。”他一把将我抱起,送进了马车里:“是堂堂正正的牵、大大方方的抱。”
待我们都坐进轿辇后,马车便滚动着向城外驶去。
“咱们去哪儿啊?”我掀着帘子望着窗外,慢吞吞的问道。
良久都没听到他的答话,于是我狐疑着转过脑袋、想一探究竟,却见他正一瞬不瞬的紧盯着我的背影。
“看什…啊!”岂料话还未说完,我就被这厮一把扯进了怀里。
他的气息紊乱,扣着我的脑袋便深深地吻了过来,唇舌交缠间,我渐渐意乱情迷,双手不禁攀附住他的脖颈,用力的汲取每一丝甘甜。
他的手从我脊背上游走到腰间,又贪心得向上抚摸而去,带起了一串莫名的颤栗,引得我忍不住嘤咛出声。
“侯爷、县主,天水峰到了。”马车停了下来,马夫的声音从轿辇外传来。
“知道了。”魏冉意犹未尽的松开我,喑哑着声音作答,深沉的目光却还牢牢地盯在我身上。
我骤然醒悟,羞耻感涌上心头,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颊:“别看!”
一阵低笑声传来,他再度凑近我、亲吻着我的手掌与脸颊:“早在第一次与你同辇时,我就想这样做了。”
第一次同辇?我认真的回想起来,那不就是在王宫中时,我被下毒后,跟着他出宫的那一次?
他竟在那时就想对我做这种事?
不要脸!
“闭嘴!”我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谨防他再说出些什么虎狼之词来。
可这厮却就着我的手,轻轻地啃咬舔舐起来。
“啊!你个登徒子!”手心中陌生的、酥酥麻麻的痒意,刺激得我情急之下呼了他一个巴掌,结果这厮大概是被打傻了,竟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现在,你要如何补偿我?”他摸着自己被打的脸颊,冲我邪邪一笑。
“补偿你个大头鬼!”我急忙推开他跳下马车,再待下去可不得被他生吞活剥了。
果然虎狼之国出虎狼之人,一天到晚装的那么正经,谁知道却…
天水山是位于咸阳城外、十多里路的一座小山峰,海拔并不高,周围山寺环绕,遍野芬芳。
魏冉牵着我在山中缓缓行走起来,我在路边采了好多五颜六色的小花,给他插的满头都是,偶尔碰见朝拜的香客,都对着我们投来忍俊不禁的笑意。
“哈哈哈,这些香客们要是知道、你就是那朝中铁面无私的国相大人,不都得被吓的落荒而逃啊!哪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取笑。”我伸手在他脸颊边捏了捏,他清冷的眉眼,皱得更加紧凑了。
“还在胡闹。”他捏住我作乱的手,张嘴就又咬了一口,却非但不疼,反倒还像挠痒痒儿似的。
“啊!”我故作夸张的大声尖叫,惊得他一瞬慌乱。
“你真的会咬人,看来我从前在背后,果然没骂错你!”我得逞的笑着,迈开脚步向山上跑去。
“怪不得本侯耳根老是发烫,看来你没少下功夫啊。”他负手大步跟在我身后,弯着唇角。
“还行吧,每日例行一骂是少不了的。”我回过身,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看本侯回府后,如何收拾你。”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来打我呀!”我又摘下一朵小花,想向他头上插去。
“本侯从不打女人。”他停下来任由我折腾着他,伏在我耳边悄悄说道:“但只会对你、动手又动脚。”
这个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