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畏并不回答双铖的问题，任何有关甘甜的问题，他的选择都异常小心谨慎。他吃过一次亏，不愿意再吃第二次，微微向后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也更方便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越界了，长官。”

    双铖并没有打探对方隐私的想法，但他似乎也不得不承认，刚刚那句话有些冒犯了。为什么会脱口而出呢？

    “抱歉，我的本意是在职责范围内了解下属的心理情况。”

    双铖提醒他：“我是哨兵，而你是介绍人。”

    “我对哨兵一样拥有管辖权。”双铖说。

    “可即便是我的直属上级，也没有权利过问我为什么不找向导接受精神梳理。”

    “我在试图找出你的症结并帮你解决。”

    “……”凌畏并不领情，“您帮不了我。”

    双铖再一次提起甘甜：“所以依然是甘甜的问题？”

    凌畏否认：“是我的问题。”

    “你没有问题，而你的精神问题需要向导帮你解决。”

    “……”

    寸步不让的两个人让对话不可避免地陷入僵局。

    “对自己的精神状态负责是每个哨兵的责任。”

    双铖态度坚决地表明自己的观点。

    “你在圣所接受培训的时候应该学习过这些，你是很优秀的哨兵，凌畏。请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哨兵的工作中。

    精神梳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现在是在给你的精神图景上贞操锁吗？”

    哪怕是这样尖利的用语，双铖的状态看起来依然是刻板、严肃的，他像是个中学时期生物卫生课的古板老师，保持最严肃的模样讲解基础的知识，尽可能地不作出多余的表情，让学生有遐想的余地。

    双铖是个让人钦佩的前辈，也是个认真负责的介绍人。

    凌畏在心里劝诫自己不要把过去的一切归咎到他身上，也不要因为对方突然前来，打扰他与甘甜两个人的相处而出现不耐。

    他在处理公事。

    在下班时间加班是谁不想的事情。

    “感谢您对我的夸赞。优秀？我想我不是，比起身边的大部分同伴，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哨兵罢了。”

    凌畏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社交笑容，希望对方能看出他意图停止交流。

    “我在圣所受训过，您所说的这些，在以往的考试中我考过无数次，毕业时我是作为优秀哨兵毕业的。”

    简而言之是你不需要再重复一次。

    他面向双铖，表情诚恳，“您从前也是哨兵，也在圣所内部受训过，那您也一定知道圣所有一门课程是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五感，控制自己精神受污染的程度——”

    “不过是减缓罢了。”

    双铖毫不犹豫地斩断他不切实际地幻想，他是切切实实的务实主义者，自己不再幻想之后，也不愿意再纵容别人幻想。

    “高塔做过很多次类似的实验，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减缓高级哨兵受精神污染的速度。你不是黑暗哨兵，你无法保证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依然能保持情绪的稳定。”

    双铖看向他，用词残酷且犀利，“而且，结果显而易见，你失败了，不然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你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塔内乱窜，制造恐慌，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就连我站在这里，也是因为你。”

    黑暗哨兵，是先天不需要向导帮助梳理精神图景也不会被影响，能长久地保持自己精神状态稳定的哨兵。

    塔内记录在册的黑暗哨兵不足两位数，每个都是天赋异禀的天才，是被基因彩票砸中了的人。

    遗憾的是凌畏不是这种人，双铖也不是。

    “抱歉，今天的事情是我造成的，我会负责。”凌畏没有被双铖似是而非的话吓到，一个哨兵在塔内并不会引起那么大的恐慌，这件事情处理起来可大可小，无非是看上头长官的想法，“也会对我自己负责。”

    “你负不了责。”双铖并不是在威胁他，只是客观地陈述结果，“你今天在封锁处出现狂躁症状，所以我才会在第一时间收到你回到塔内却没有去向导处报道的消息。这件事情并不算大，但惊动了高塔。你下次任务前的精神状况检查能通过吗，凌畏？”

    凌畏毫无怯意，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丝温和的笑意：“我刚刚才接受完甘甜的精神梳理，下次的检查肯定能通过，这个您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双铖提醒，“我只是好奇，你心里清楚吗，她不可能成为你的专属向导。”

    “我清楚，这件事情早在七个月之前，您就跟我聊过。”凌畏脸上并无异样，波澜不惊地提起当时让他辗转难眠的事，好像一切已经过去，“我想问您，在她还是临时向导的服役期间，是否能像以前一样，让她一直做我的临时向导呢？”

    双铖诡异地停顿两秒，再开口时态度强硬了许多，“她不会一直都是临时向导，她总有一天会退役，也有可能成为别人的专属向导。”

    “她还不是。”凌畏的眼直白地看向他，“直到目前为止，她只差一点成为过我的专属向导。”

    双铖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