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外,一个模样邋遢的瞎子静静伫立。
他双眼深陷,紧紧闭合,脑袋却执拗地扭向那道鲜艳夺目的红色山门。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
“哦?这就是怒吗?”瞎子喃喃低语,声音虽轻,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寂静的空气中荡起层层涟漪。
那话语中带着一丝疑惑,一丝迷茫,又似乎隐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深意。
此时,山门旁的凝气修士察觉到了瞎子鬼鬼祟祟的模样。
修士眼神凌厉,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瞎子缓缓扭头面向修士,脸上瞬间堆满讨好之色。
那表情仿佛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急于寻求原谅。“你说我啊,我到现在一直没有媳妇,看看能不能在这讨个媳妇。”
修士一脸不耐烦,连连挥手,动作急促有力。
“快走快走,这是我宗的山门,不是你讨媳妇的地方。”那语气充满了厌恶。
瞎子不恼,依旧悠哉地回应:“好的好的,这就走这就走,小兄弟不要这么大的火气。”
说罢,他慢悠悠地迈开脚步,那步伐看似缓慢,却又带着一种别样的从容。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方,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林惴全然不知山门外的这番变故。
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桌上堆积如山的竹简情报。
“北域出现一处小型秘境,目前已有近百人进入后下落不明……”
“天域中倒悬仙峰宠兽蛋中,孵出一条墨角蛟龙,出生便拥有筑基修为……”
“南域的灾祸之变被两位不明身份之人屠杀了近三成……”
南妙音的声音突然响起,如清泉流淌,打破了林惴的沉思。
“林道友,你那颗宠兽蛋放了许久了,不如拿出来看看。”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
林惴放下手中竹简,心念一动,一颗拳头大小的宠兽蛋出现在手中。
那宠兽蛋圆润光滑,散着难以言喻的气息。
“也不知此物究竟能孵出什么东西。”
林惴暗自思忖着,眼神中不免泛起了不少期待。
他轻轻拿起宠兽蛋,仔细端详着,似要透过那坚硬的外壳,看到里面隐藏的生命。
宠兽蛋似乎听到了林惴的心声,微微动了动。
那动作极其细微,若不是林惴全神贯注,根本无法察觉。
但当林惴继续仔细观察时,它又立刻停止了动静,像一个害羞的孩子,害怕被人发现。
林惴轻轻一笑,将其搁置在一旁。
“钱五!”林惴朝着书房门口轻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钱五从门口快步走来,躬身行礼。
他的动作整齐划一,充满了恭敬之意。
“老祖,我在,有什么吩咐。”这些被林惴从矿场带来的苦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清一色都身着黑色长袍。
“帮本座去寻一训灵师,咱们宗门弟子没有自己的灵兽可不行。”
林惴的话语轻柔,显然是将钱五当作了自己的亲信。
正所谓,看人之短,天下无一可交之人,看人之长,世间一切皆是吾师。
看人长处,帮人难处,记人好处,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以责人之心责己,以恕己之心恕人。
林惴给了这些人第二次的生命以及充分的信任,这些人就会回报给自己最大的善意。
人性而已,利用的工具罢了。
钱五干脆地应道:“是的,老祖。”然而,他的脚步却没有挪动。
“还有事?”林惴抬眼问道。
“回老祖,我想杀人。”钱五的语气平静而坚定。
“哦?想怎么杀?”林惴放下竹简,饶有兴趣地看着钱五。
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已预料到钱五会有这样的请求。
钱五缓缓讲述起自己的过往,声音低沉而缓慢。
“老祖,您可能不知晓我们这些苦力的难处,我原先不是叫钱五,而是另一个名字。”
“我从小爹娘就走得早,一直是叔叔婶婶把我带到九岁有余。自从他们接手我后,少不了毒打,最后竟为了换五钱银子,把我卖到矿场。“
“为了记得这耻辱的一天,我把名字换成了钱五。所以我想杀了他们报仇。”话语中充满了仇恨。
“你说就凭你这只有凝气五层的修为,想要杀了你叔婶?”林惴反问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
“我认为凭我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钱五毫不退缩。
“要是正巧碰到正派修士看到你滥杀凡人,你可知晓应该怎么办?”林惴继续追问,要确保钱五明白自己行为的后果。
“绝不给我宗抹黑,我会自己了解我的性命。”钱五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那话语中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
“好,但我同样舍不得我宗缺少你这么一位利刃,这物你拿去。”
林惴抬手,一条索状法宝落入钱五手里,正是那条“打神鞭”。
钱五双手颤抖,他本以为老祖不会同意自己的请求,没想到老祖不仅赞许,还送给他这般宝物,看向林惴的眼神中中充满了感激。
林惴手指朝着钱五凌空轻点,一股记忆瞬间涌入钱五脑中。打神鞭的使用方式瞬间已了如指掌,
“多谢老祖。”
钱五正欲下跪,想起老祖不喜叩首,便又站直身子,躬身行礼,将手放到心口处。
“去吧,不要辱了我宗的名头,活着回来。”林惴淡淡一笑,。
钱五缓缓离去,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惴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看来你是想到了自己啊。”南道友感受到林惴的心湖变化,轻轻开口。她的声音如同微风拂过。
“这难道不是众生相?”林惴沉默许久,回道。
与此同时,林惴分身看着眼前的黄泉客栈极速变小,最后变成只有巴掌大小的精致木楼,啧啧称奇。
“老祖,你有自己的徒弟吗?”肩上的鹦鹉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徒弟?我一个筑基修为用什么收徒弟。”
林惴的语气带着自嘲。他深知自己的修为还不够高,不足以收徒。
“筑基修为怎么了,我都有一群弟弟妹妹当作小弟。”鹦鹉连忙回应。它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
林惴闻言,哑然失笑,没有着急回应鹦鹉,只是依旧漫步在这山林之中。那山林郁郁葱葱,让人心旷神怡。
传承衣钵,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多一个至亲之人的挂念,自己就会多一份担子。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带好一个徒弟,毕竟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
“小子!你前面说你这宗门即将成立,需不需要老夫到时候给你撑撑场子,毕竟你那破宗门,没点噱头,可是招不到人,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惴手里的黄泉酒楼中传出声响。
“宗主之意,晚辈定当同意。”林惴的话语十分恭敬,鹦鹉与宗主竟没有一丝察觉。
“知道就好。还有山林向西在走上七百余里有一家酒楼的就不错,走之前给我打上一壶。”
宗主此刻在黄泉酒楼中悠哉饮茶。
林惴微微皱眉,但还是答应了宗主的要求,身形缓缓升空,向着西边飞驰。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瞬间消失在天际。
“就让这老东西再提些要求,等到回去的时候自然有人收拾你。”林惴心里暗暗想着。
夏季似乎已临末尾,白日的时间终究还是慢了些许。天边的落日如同一把即将熄灭的烈火,余热依旧炙烤着大地。
林惴分身缓缓降落到城镇,看着眼前的城镇,心中充满疑惑。
邪祟的事情应该传到这里才是,怎么这方城镇没有一点动静?
正当林惴走在城镇中,四处张望之际,一道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一位双目凹陷的中年男子,模样邋遢,支了个摊子,旁边立着一杆破布做的旗帜,一个大大的“算”字格外显眼。
中年男子显然失明,双手正拉着一位个子不高的马尾女童,口中喋喋不休。
“我看你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不如跟着贫道走南闯北,去斩杀世间妖魔,当这一方世界的狠人女尊。”
“阿娘!陈瞎子想吃我糖葫芦!”女童看着男子的嘴巴马上就要挨上手中糖葫芦,转头朝着一旁的商铺中的妇女大喊道。
“哎哎哎!瞎说什么。我都看不见你糖葫芦,怎么偷吃。”被女童称为陈瞎子的男子,连忙把头一收,转向一旁,开口说道,表情略显尴尬。
“嘿!你这瞎子,上次你摸我弟妹的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这次竟然又想骗我娃子的吃食,找打!”
妇女显然不是柔弱之人,拎起一旁的扫帚,直直走了过来。
“好了,好了,没有必要昂!别揣我的摊子呀,那是我的法宝,不是铜钱呀,别拿别拿。”
陈瞎子看着妇女,先是一脚踹翻缺了一脚的木头摊子,又是一把抢来身后的旗子,两手一握,朝着膝盖一顶。“啪嚓”一声,旗杆应声而断。
还没来得及阻止,那女童更是去抠掉落在地的龟壳中的铜钱。“哎呀,我走,我走,还不是吗。”
陈瞎子此刻捶胸顿足,显得凄惨无比,但是周围人只是远远看了几眼,没有任何一人相助。
毕竟此人在这里坑蒙拐骗了多年,也不知道村长是咋想的,一直没有将此人赶出去。
林惴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没有任何动作,只当是一场闹剧。
“陈瞎子,以后再敢打我们家的主意,我腿都给你打断。”妇女的话语咄咄逼人,充满了威胁之意。
“快走吧,快走吧,你们还在逼一个瞎子吗?还有没有天理啊。”陈瞎子坐在地上,口中哀嚎,表情痛苦,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呸。”妇女吐了一口,拉着女童向着自己店铺走去,周围人见没有好戏再看,也都纷纷离去。
林惴则向着一旁走开,朝着酒楼走去。
“怒。”一道神识传入林惴脑海。那声音神秘而强大,让人心中一震。
林惴立马警惕地环顾四周,却没有任何发现,仿佛刚刚是自己的幻觉一般。惑。
他的目光移到陈瞎子身上,眯起双眼,仔细观察着。
却没有任何异样被自己察觉。
那瞎子依旧坐在地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陈瞎子似乎感觉到了林惴打量的目光,侧头说道:“年轻人就知道杵在那里看,不知道帮我一把?”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一丝期待。
林惴闻言沉默片刻,还是嗯了一声,向着陈瞎子走去。
“这个城镇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邪祟攻击,可能多半是因为此人的关系。”林惴心中暗自思忖着,
“陈……陈师傅。”林惴觉得直呼瞎子名讳不好,便帮忙捡着地上散落的物件。
“怎么,小子有什么事想要问问我等?”瞎子依旧是那副神棍语气。他的表情神秘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没有,只是好奇,陈师傅为何在此处。”林惴的语气不卑不亢,十分平稳。
“混口饭吃,混口饭吃……”话音还没落下,陈瞎子的腹中便“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场面顿时尴尬无比,林惴不知该如何发声。
“小子相见就是缘分,这样你送我去酒楼大吃大喝一顿,我送你一场机缘如何。”
陈瞎子捂着肚子,丝毫没有羞耻的样子。
“你就是个骗子,不要骗我们老祖!”
林惴肩膀上的彩色鹦鹉再也看不下去,扑腾着翅膀,一爪子朝着陈瞎子抓去。
“不得无礼。”林惴虽是这么说,但还是故意将手中阻拦的动作慢上一拍,他也想看看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鹦鹉的速度不快,在听到林惴的话语后连忙收回爪子,飞到陈瞎子的头上,不断啄着他那黑白参半的头发。
“哎呦,你这什么厉害大鸟,不仅口吐人言,还在啄我头发!疼疼疼!”
陈瞎子挥手想要驱赶鹦鹉,可是后者身形十分灵活,每次在即将触碰到时,又敏捷跳开。
“大胆,本大爷的威严可是你这小小大鸟能够侵犯的!”陈瞎子似乎忍受不了鹦鹉的折腾,口中大喊,发丝此刻随风轻轻舞动。
林惴连忙伸手去拉鹦鹉,但很快又打消了念头。刚刚升起的气势甚至连凝气一层都没有达到,也仅是让发丝稍稍舞动而已,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对陈瞎子的期待也瞬间消失。
“快回来。”林惴有些无奈,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伸手召回鹦鹉。
鹦鹉却是临走前,又狠狠啄了一下陈瞎子的脑袋,这才心满意足地重新飞回林惴肩头。
“哎呦,你这大鸟,怎么如此没有礼貌,欺负我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陈瞎子捂住脑袋,蹲在一旁,似在抽泣,话语中带着哭腔。
林惴走向前去,准备伸手安慰,却被一把打开,接着说道:“不请我吃饭就不请就是,你们这么侮辱我,是什么意思?”
林惴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无赖的人,挠了挠头,略显无言:“走吧,那就请你吃上一顿好了。”
“不够!刚刚是一顿,现在你们欺负我可就是两顿!”陈瞎子依旧蹲在一旁,不肯起来。
“好!”林惴轻叹一声,还是答应道。
“哈哈哈哈,快走快走。”陈瞎子闻言迅速站起,一脸热情,拍了拍林惴的肩头,哪有半点委屈神色。他的动作迅速而夸张,让林惴的脸色一变再变。
林惴却没有开口,点了点头,任由陈瞎子揽住自己肩头,向着不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