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大长老饶有兴致地说道。

    这是莱伽唯一带来的弟子。

    这个年轻人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十分镇定，与当年的莱伽截然不同。

    当年的莱伽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他总是缩在角落里，浑身散发着杀气。

    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不一样……从一开始就很从容。

    第一次来到圣域的人，都会被这里的景象所震撼。

    他们会感到紧张失神。

    这里的美景世间罕见，还有那些灵兽和仙人，都会让人感到敬畏。

    以前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如此。

    然而……

    ‘他竟然在笑。’大长老心中惊叹不已。

    这个年轻人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比莱伽更加从容。

    这怎么可能？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弟子紧张，师父从容才对。

    但他们两个却反过来了，师父紧张，弟子从容。

    而且……韩立充满了自信和从容，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韩立就像是一个来这里游玩的游客，但他竟然敢挑衅大长老。

    但这很奇怪。

    除非他脑子坏了，否则没有人敢直视大长老的眼睛。

    大长老的眼睛是仙人的眼睛，任何与他对视的人都会被他的“玄机”所迷惑，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无知。

    就像人类在浩瀚的宇宙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助。

    所以就算是莱伽也不敢长时间与大长老对视。

    无论多么高尚，无论多么邪恶，在大长老面前都如同尘埃一般。

    所以大长老才说，这个年轻人很有趣。

    大长老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但他可以肯定，这个年轻人与当年的莱伽完全不同。

    那么他的“荣誉”是否也与莱伽不同呢？

    “我不会伤害他，所以收起你的杀气吧。”

    大长老笑着看着莱伽。

    莱伽似乎以为他会伤害他的弟子，所以才会释放出如此强大的杀气。

    在神圣的圣域里释放杀气是一种亵渎的行为，但……这是命运，也是缘分。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莱伽就是如此。

    他的师父，他的师祖，以及更早之前的八甲骑士团继承人，最终都会回到这里。

    这里是八甲骑士团的起源之地，而大长老则是见证了八甲骑士团诞生的人。

    所以他才没有追究。

    反正……莱伽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见证八甲骑士团继承人的最后时刻，也是他的责任。

    ‘结果是不会改变的。’大长老喃喃自语道。

    自从圣域诞生，自从荣耀圣殿开始评判资格以来，已经过去了无数年。

    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只有两次结果发生了改变。

    荣耀圣殿会考验一个人的荣誉以及灵魂的高尚程度，所以仅仅依靠积累荣誉是无法改变结果的。

    当然也有例外。

    那就是拥有无比强大的荣誉。

    但想要积累如此强大的荣誉，在人类短暂的寿命中是不可能做到的。

    就算活得再久也不一定能做到。

    因为荣誉是很容易失去的，活得越久，犯错的几率就越大。

    而任何一个小小的错误都会导致荣誉的损失。

    而且随着力量的增强，责任的加重，犯错的后果也会更加严重。

    所以结果才会很少改变。

    在荣耀圣殿漫长的历史中，只有两次例外。

    但人类总是会抱着一丝希望，飞蛾扑火。

    而那两次例外都改变了世界，那些改变了结果的人都创造了不朽的传奇。

    莱伽会成为第三个例外吗？

    “好了，我们开始吧，跟我来。”大长老招呼莱伽和韩立紧随他。

    莱伽紧张地跟在大长老的身后，他想起了当年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

    四十年过去了，大长老依旧是当年的模样。

    他的师父，他的师祖，以及更早之前的八甲骑士团继承人都见过大长老，而大长老始终是这副模样。

    他就像八甲骑士团的化石。

    “~莱伽，不要与大长老为敌，绝对不要与大长老为敌。他是从世界分裂之前就存在的人……”

    临死之前，莱伽的师父再三叮嘱他，绝对不要与大长老为敌。

    就算与其他长老为敌，也绝对不能与大长老为敌。

    现在莱伽终于明白了师父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没有弱点……’

    大长老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他是无敌的，就算莱伽开启五门也不一定能战胜他。

    而且大长老说，他从世界分裂之前就存在了，也就是说他从盘古大陆被“毁灭”分裂成深渊和天空大陆之前就存在了。

    ‘他是古帝国的人。’莱伽内心震惊不已。

    古帝国，曾经统治着盘古大陆的帝国。

    包括阿尔魂皇族在内的四大势力都无比强大，他们的力量足以触及天界。

    而大长老就是从那个时代，甚至更早的时代就存在的老怪物。

    然而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加入八甲骑士团，就算是历代八甲骑士团的继承人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他们只知道他是圣域的守护者，也是被困在圣域的人。

    如果离开圣域就会失去无敌的能力，那么这就是他的“弱点”。

    莱伽应该能够通过“结”找到他的弱点。

    然而他找不到。

    大长老无论是在圣域里还是在圣域外都没有弱点，他是一个真正的怪物。

    ‘……但大长老无法控制圣域的意志。’

    圣域的意志与大长老是相互独立的。

    荣耀圣殿只会根据一个人的“荣誉”来判断他的资格。

    就算大长老不喜欢莱伽，圣域也不一定会拒绝莱伽。

    据说只有获得了圣域的认可，才能获得八甲骑士团真正的力量。

    莱伽虽然掌握了五门，掌握了八甲骑士团的秘技，但他却没有得到圣域的认可。

    ‘现在的我……’

    当年莱伽被圣域拒绝了，他昏迷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帝国了。

    他什么都没做就被拒绝了。

    “~没关系，就算没有圣域的认可你也是我的弟子。”

    “~你是我唯一的弟子。”

    “~莱伽，我们一起证明给他们看。”

    “~证明圣域错了，证明他们有眼无珠。”

    “~我们一起改变这个世界，莱伽！”

    然而他的师父却接受了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接受了他。

    但他的师父很快就死了。

    莱伽独自一人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了半生。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改变世界，但他认为他已经足够“荣誉”了。

    他净化了深渊，开拓了帝国的疆土，他为帝国奉献了一生。

    他培养了骑士团成为了帝国的最强者。

    他从无到有创造了一切。

    如果这都不算“荣誉”，那什么才是“荣誉”？

    “好了莱伽，这里就是真正的‘荣耀圣殿’，你还记得吗？”

    大长老停下了脚步。

    在他的面前就是“荣耀圣殿”。

    外面的那个圣杯只是仿制品，为了隐藏真正的荣耀圣殿而制造的幻象。

    为什么要隐藏？

    原因很简单……

    在那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生长着一棵散发着光芒的巨树。

    它比任何树木都更加美丽，更加神秘。

    “世界树……”韩立不由得惊呼出声。

    世界树只存在于“太初之森”，而这里竟然也有一棵世界树。

    大长老点了点头。

    “这是‘荣誉世界树’，只有拥有荣誉的人，只有证明了自己资格的人，才能靠近这棵神圣的树。”

    与外面的那个圣杯相比，这棵世界树才是真正的“荣誉”。

    就算是神也无法与之相比。

    “再次证明你的资格吧，看看你是否拥有成为八甲骑士团主人的资格。”

    大长老笑着说道。

    最后的机会。

    嗒——

    莱伽缓缓地迈出了脚步，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的脸上写满了紧张。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莱伽握紧了拳头，他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这棵“荣誉世界树”是他的梦魇，他没能得到八甲骑士团的认可，他的师父也因此而郁郁而终。

    八甲骑士团的传统，是在圣域、在世界树的祝福下，下葬。

    但他的师父却没有得到这个资格。

    仅仅因为他收了一个被圣域拒绝的弟子，莱伽。

    ‘师父。’

    莱伽甚至没有好好地叫过一声“师父”，因为当年的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敌意。

    他被一次又一次地贩卖，他一次又一次地杀死买下他的人。

    他遭受了无数的折磨，难以启齿的折磨，所以他才会不相信任何人。

    莱伽以为他的师父也是一样，对他另有所图。

    ……直到师父死后他才明白，师父对他是真心的。

    他是唯一一个真正认可莱伽的人。

    所以……当道影叫莱伽“师父”的时候，他的内心才会如此的激动。

    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发现？为什么他没有早点明白？

    为什么他要用如此偏激的方式看待这个世界？

    ‘师父，您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直到临死之前莱伽才明白，他的师父和他自己都错了。

    他们不应该用如此狭隘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

    是啊，这就是人类。

    但现在的莱伽已经不是当年的莱伽了，现在的他懂得了荣誉的意义。

    他为了不让自己感到羞耻而活到了现在。

    现在的他应该能让师父感到欣慰了吧？

    嗒——

    莱伽终于走进了世界树的领域。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莱伽，以‘八甲骑士团’主人的身份站在你的面前，请你认可我的资格，荣誉世界树！”

    “认可我吧，证明我的师父没有看错人，证明我有资格继承八甲骑士团。”

    沙沙沙——

    世界树的树叶剧烈地摇晃起来。

    然后……

    砰！

    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了莱伽的胸口。

    他的身体倒飞而出，摔在了地上。

    “……”

    莱伽没有昏迷，但他的脸上却充满了愤怒。

    他以为自己已经改变了，以为自己会被世界树接受。

    然而……结局和当年一样。

    ‘你是在告诉我，我没有任何改变吗……？’莱伽喃喃自语道。

    他永远也无法成为八甲骑士团真正的主人。

    “……很遗憾，结果还是一样。”

    大长老摇了摇头。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的葬身之地，莱伽。”

    而且他也不会让莱伽死在这里。

    一个没有得到圣域认可的人，没有资格在圣域的祝福下死去。

    帝国才是他应该死去的地方。

    “带着你的弟子离开吧。果然出身是无法改变的。”

    “啧啧，我四十年前就知道了。”

    “他究竟沾染了多少世俗的污秽？”

    “他不属于圣域。”

    长老们纷纷摇头，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一个没有荣誉的人，一个没有资格继承八甲骑士团的人。

    沙沙沙——

    就在这时……

    “嗯……？”

    “世界树？”

    “这，这是……”

    世界树的树叶再次剧烈地摇晃起来，而且比之前更加剧烈。

    不仅如此，眼前发生的一幕，让活了无数岁月的长老们都感到无比震惊。

    ‘世界树的树叶……！’

    ……世界树竟然开花了！

    嗡——

    与此同时，世界树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整个圣域都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