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自古心机怕直球
作者:前后卿   大宋瓷娘子最新章节     
    ‘不,你看错了,我就是贪财,一个纯正的大恶人,会想尽各种手段赚银钱,动不动就扇人巴掌,就没有我不敢骂不敢打的人。’

    这句话在叶青釉的嘴里打了个弯。

    可不知为何,在即将要吐出唇齿之间的时候,又被咽了回去。

    因为越小公子有些话,还真没说错。

    要是她真的狠得下心做叶家人那样的大恶人,早早就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将那一家子料理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那里能让他们天天舞在跟前,时不时搞一些小花招?

    她总是对自己说,狗咬自己一口,总不能咬狗一口,所以每次总是事情发生,才能破解危机,出一点点的气,看起来窝囊极了。

    可她真的狠得下心吗?

    狠不下心。

    主家那些人能下手卖人,杀人,可她终究生在春风下,也见过光,做不到这样的事儿。

    所以纵使是知道叶家人做的破事,老爷子想扒灰之后,第一反应也是先跑,离的越远越好。

    哪怕是瓷器做得再好,卖的再高,她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

    别说是说拿刀报仇,就连自家爹娘那样玉石俱焚的寻死之勇都生不出来。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在明知王秀丽是叶珍金闺女,而叶珍金卖了很多无辜小娘子的情况下,仍对站在阴影里将将欲死的王秀丽生了一丝怜悯之心——

    ‘若王秀丽活着能赎罪,能救更多的人,那就拉她一把。’

    这就是叶青釉当时的想法。

    甚至,无视恩怨,在叶家长孙叶大宝孤立无援的时候,仍给对方指点了一招去路。

    她绝不会承认自己是一个愚蠢,可悲,糊涂,为了她人损害自己的‘大善人’。

    可事实上,子女类父母,她之所以在这具身体里面重活,未必没有其他原因。

    这些事情在她心里放了很久,久到连她自己都忘记了,也压根没有意识到,有人会注意到她仍是个饭都吃不饱的小娘子时,在夜市上卖瓷的小动作。

    叶青釉垂下眼,暗骂了一声自己蠢货,才道:

    “因为有钱人才能掏的出钱。”

    因为有钱人才能掏的出钱,不是她不想从没钱人手中拿钱。

    叶青釉想传达这个意思,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越小公子居然又是一记直球,他十分认真,直白的问道:

    “那小娘子当官,恰逢要收秋税的时候,治下却刚好遇见秋洪,百姓们颗粒无收,甚至当儿卖女,衣不蔽体,你会从他们手里拿钱吗?”

    拿个屁的钱!

    百姓都衣不蔽体,那里有银钱给她搜刮!

    当然是该治田治田,该防洪防洪,该重建重建,该赈灾赈灾,减上一季或两季的税,让老百姓们先安定下来。

    安居才能乐业,然后再想办法让他们丰衣足食,丰富家产。

    毕竟一取一,那就是竭泽而渔,若是一百取其一,那就是毛毛细雨。

    到那时候,她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当个蛀虫......

    .......

    不过,真等那时候,那还叫蛀虫吗?

    ......

    越想越沉默,叶青釉心中过了好多弯,终究还是面无表情的回道:

    “不会。”

    越小公子身后的大尾巴似乎摇的更欢快了一些,两眼笑的越发弯弯,可又不像狐狸,反倒越发像叶青釉梦里那只大萨摩耶。

    叶青釉被自己幻想出来的那条尾巴扇的有些冷,打了个寒颤,只把自己的心跳都震的快了几分,实在没忍住,道:

    “走吧,别在这里傻站着,我前头还有事情要忙。”

    没想到越小公子看着呆呆的,不太聪明的模样,可没想到,真到了该到的时候,他居然这么会说。

    而叶青釉的性子,又是既怕打直球的。

    这回的拒绝效果已经是极差了,索性先离开再说。

    叶青釉往外走了几步,顺势落锁,越明礼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丝毫没有被人打断说话的模样,既不气,也不恼,只在好半晌之后,才小声嘀嘀咕咕道:

    “小娘子和我分明就是一类人.......”

    叶青釉就装作没听到,只是落后了半步,齐肩并进至于廊下,迈步之间,气息可闻。

    才想起来询问另一件事:

    “柳二公子这几日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其实她是想直接询问越大公子消息的,可顾虑到越小公子与对方终究还是血亲,虽然脾气好,可未必就会纵容她探听消息,所以这才转而询问柳二公子。

    先前,越大公子要她去王秀丽处探听消息,明明当时说的好似十万火急,可不知为何,她将消息探听回来之后,也不见越大公子来寻。

    叶青釉是一贯会多想的人,细品之下,竟从中感觉出越大公子的一丝漫不经心来。

    如此,既此时刚好有这么个自由出入柳府,身份也方便的人在跟前能问,左右越大公子看着像是蛮关注柳二公子的事情,不如先问柳二,先问问总是没错。

    越明礼没想到叶小娘子会提起柳二,不过他向来温和,有人问,他就答:

    “有几日不见了,应该都在棋盘山上忙活。”

    言及此处,越明礼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感慨道:

    “怪不得说成家立业,自他成婚以来,整个人稳重了不少,远远见了几次,都像是憋着一股劲想要做出点儿什么来,身上的脂粉味也少了,只是酒气却还如旧。”

    叶青釉听了个分明,心中却没太意外——

    山上管事多,柳善又不是真多有本事的人,以他偏油滑讨巧的性子,定是为拉近关系宴席不断,酒气不多才不正常。

    需得知道,有些人就是走不动正道的。

    不过.......

    叶青釉回神,露出一个略微疑惑的表情:

    “棋盘山?不是越姥山吗?”

    其他处也没有听闻什么破土动工的消息,想来越小公子说的棋盘山应当就是越姥山,可这名字,自己怎么从未听过?

    越明礼也有些茫然,不过仅是几息,便回过神来:

    “是一样的。”

    “越姥山的原名就叫做棋盘山,县志上也是这个名字,因这此处四面环山,棋盘山居中,神似棋盘之中的天元而闻名。”

    “我的祖母,也就是柳家的姑奶奶越柳氏,嫁到越家之后,曾回家省亲,因着路途遥远在棋盘山歇脚,当时那片还较为穷苦,又时逢水灾,救济了些百姓,百姓感念及此,便有了个‘越太姥’的名号,在山下建造村,一来二去,传成‘越姥’也就多了。”

    太姥,年长妇人之意。

    叶青釉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这个‘越’真就是越家的越。

    而‘姥’,还真是老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