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苏云庭来到办公室,把包放下,随手推开窗,清晨的空气有些微凉,却很清新、甘冽。
苏云庭扫视了一眼院子里匆匆来去的人们,有上班的医护人员,脚步匆忙中又有几分慵懒,衣着得体却又透着几分不羁;步履蹒跚的患者,满面愁容中又有几分坚定;指挥车辆的门口保安……
苏云庭被急迫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随口喊了声:“请进”。
英杰一进来看到苏云庭站在窗前:“大清早的开窗,有那么热吗?”
苏云庭答非所问,笑道:“哟,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来看我?”
英杰一直都是那么干练:利落的短发,精致的淡妆,得体的职业装。由门口走到办公桌的短短距离中,淡淡的香水味也便弥散开来。
英杰将包放在办公桌上,大刺刺的坐下:“老大,赏杯茶呗。”
苏云庭呵呵一笑:“看起来心情不爽?”语气中有探询,却是肯定。
英杰没有应,只定定的看着苏云庭一边拿着壶烧水、找杯子、倒茶叶,一边打趣她。
在早晨的阳光里,这个干净利落的中年男人气定神闲的做着这一切,英杰有些出神,似少女般痴了。
苏云庭:“请进”
英杰被苏云庭这一声“请进”惊得回过神来。
余赢主任是来跟苏云庭汇报陈晨维权的事。
英杰看了一眼苏云庭,意思是我有没有打扰你工作。
苏云庭一摆手:“没事儿,你坐你的。”
余赢:“院长,昨天闻睿来,我接待的。”
苏云庭:“怪我,忙忘了。有什么特别的吗?”
余赢:“闻律师只说让你放心,他全力跟进。”
苏云庭:“那你就辛苦一下,找闻睿商量一下,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尽最大可能达到孩子满意。告诉闻睿不要拿陈晨当小孩子看待,所有的细节和进展,都要跟陈晨说清楚,孩子有什么疑惑,一定要解释到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余赢主任点头:“明白。”
苏云庭听见敲门声,随口说了声:“请进 。”
又交代余赢主任:“医疗事故分享这一块,一周安排一次就行了。总结和分析你先看一下,认识不深刻、总结不到位、不重视的、敷衍的,直接找科室主任。科室主任不配合的,让他直接找我。”
余赢一笑:“行。”
苏云庭:“你要是忙不过来,跟我说一声,我再给你派个助手。”
余赢主任笑了笑:“好。”
回头看见进来的是苏子,说了句:“苏子来了。”
苏子笑着跟余赢打招呼:“余叔叔好。”
余赢主任面对苏云庭:“那领导您先忙,我去找闻睿,回头我再向您汇报。”
苏云庭应声好,看着余赢主任慢慢的关上门,问苏子:“怎么?又没课?”
苏子看了一眼英杰:“英杰美少女阿姨好。”
苏云庭笑:“什么乱七八糟的。”
英杰笑了:“你别说,这称呼我倒挺受用的。”
苏子走到老苏身边,趴在老苏耳朵上轻声说:“一大早的就有约会?”
苏云庭眼睛一瞪:“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英杰,英杰指了指自己:“需要我回避吗?”
苏云庭摆了摆手“呵呵”一笑,给英杰倒了杯茶,又从苏子的背包里拿出水杯给苏子也倒了一杯,看了看英杰,又看了看苏子:“我时间有限,八点查房。你们俩个谁先说?”
苏子啜了一口茶,淡淡的说:“按先来后到吧。”
苏子之所以让英杰先说,是因为,她想听听英杰一大早找上她老爹的门,为了什么事儿?
英杰看了看苏子,正对苏云庭,缓了缓语气:“你跟宏达律师事务所签了法律顾问合同,是几个意思?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苏子一听英杰的口吻,心里呵呵,这英杰跟她老爹还真是不见外啊。
苏子慢慢的放下杯子,声音掌控的不大不小、不疾不徐,酷酷的甩出两个字:“避嫌。”
苏云庭看着自家傲娇的小公主,打圆场:“六一说的对,避嫌。医患纠纷一直都是医院最头疼的事,但不是我苏云庭个人的事。换句话说,医院也不是我苏云庭一个人的医院。就这么简单。”
英杰心里有气,但有苏子在,也不好发作,硬硬的压下心头的火气,想找苏云庭发作的火气:“闻睿,你就不用避嫌吗?谁不知道你们是生死之交?”
苏子呵呵一笑:“避嫌的应该是楚院长才对吧。”
英杰不解的玩味着苏子的话。
苏云庭解释:“闻睿是楚院长的妻弟。”
英杰了然,又不甘心:“原来的正大律所不好吗?”
苏云庭也不隐瞒:“正大律所固然好,可是……”
苏子呷了一口茶:“毕竟不是自家人。”
英杰点点头,不再纠结。随即拿出长辈的姿态,调侃的说:“你们家丘妮文静乖巧;你呢?温文尔雅。你们家小祖宗这小脾气随了谁呢?”
苏云庭听了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苏子的头发:“垃圾桶里捡的嘛,随了垃圾桶呗。”
苏子鼓着腮帮子:“这可是你说的啊。既然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那以后我就不用跟你这么操心了,我可就去照顾垃圾桶了。”
苏云庭看着自家女儿调皮的小样儿,发自内心的哈哈大笑:“操心嘛,这个可以有。”
英杰看着苏云庭满满的父爱,苏子的小女儿态,心里叹道:“丘妮好福气啊。”
下意识的抓起包:“不打扰你们父女的私密时间了,本小姐的时间也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呐。”
苏云庭又是呵呵一笑:“行,有时间再聊。”
送走英杰,苏子看着父亲关上门,走回办公桌边,拿起水杯喝水。
清澈的阳光里,苏云庭穿着白衬衣、蓝灰羊绒背心、西裤,不可否认,成熟加成功的男人的确是有魅力的。但是自家老爹在苏子眼里的干净利落在英杰的眼里就是温文尔雅、儒雅知性、成熟稳重。谁都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啊。也难怪老丘对于陈晨这个私生子的包容。看来,老苏的魅力还真的不容小觑。哎,老苏这儿必须盯紧了。肉,就在这儿放着,苍蝇多了会变质的。
苏云庭不知道苏子在想什么,伸手去衣架上拿了白大褂,一边穿一边说:“有事儿说吧,我马上去查房了。”
苏子嘟着嘴:“没事儿,就是上学路过这,右眼皮一跳,就上来看看你。”
苏云庭一挑眉毛:“大早上的,顺路?我看你顺拐吧,还顺路?还右眼皮跳?迷信。”
苏子哈哈大笑:“顺拐,顺拐。迷信,迷信。”
苏云庭也笑了:“就你这顺拐的水平,还福尔摩斯探案呢?英杰刚才不是来了吗,又走了,你探出啥来了?”
苏子抓起桌子上的背包,气鼓鼓的说:“探出来了。就她那没收儿没管儿的样儿,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苏云庭“噗嗤”一声笑了:“这都啥词儿啊?还没收儿没管儿?都是跟你姥学的。”
苏子抢先一步跑出老苏的办公室:“跟我姥学的咋了?跟我姥学能学好,跟你学啊还真不一定。”
看着自家女儿气鼓鼓的小样儿,苏云庭哈哈大笑。
从医院出来,苏子的心情一落千丈,原本应该挤个公交去上学的,可她却任凭公交车一辆接着一辆的呼啸而过。苏子茫然的、恹恹的向前走着。突然悲从中来:季冬那副道貌岸然的、挑衅的嘴脸;陈晨理所应当、我行我素的德行;英杰厚颜无耻、不知收敛的行径;王越不知天高地厚、得寸进尺的丑态;薄文冷若冰霜、漠然寡淡的表情……苏子靠着路边的一棵大树,无助的哭了。原本如晨雾般兜着的水汽,终是到了极限,幻化成雨滴倾盆而下。先是无声的流泪,继而嚎啕大哭。她不顾了路人的侧目与指点。成人的世界,究竟有着怎样的复杂与不堪,让她一尘不染的心田,漫上了霭霭尘埃,竟有甚嚣尘上之势。她的心,郁闷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