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薄文情绪都不高,苏子也不问,她觉得:作为一个成年人,连自己的情绪都管控不好,还谈什么成功?
好在是没课,不用管围棋班的孩子们,韩玉也在学校上课,苏子和薄文也就一心复习,准备计算机等级考试。
吃过午饭。
薄文恹恹地说:“我想休息一会儿,你要不要一起?”
苏子摇了摇头:“你睡你的,我去围棋室拼床。”
薄文拿着被子和枕头:“我去围棋室拼床好了。”
苏子拥抱了他,轻轻的在他耳边说:“如果不能释怀,那就让我们共同分享,共同承担,共同进退。好不好?”
薄文回抱着她,给出一个字:“好。”
苏子也没有谦让,去薄文的卧室休息。
苏子被电话吵醒。
钱加蓓:“苏,是我,现在有点馋,我想喝着小啤酒、吃着小串,你说惬意不惬意?”
苏子:“不错的主意,那就吃个小串儿呗,喝个小酒儿呗。”
钱加蓓:“你不馋吗?”
苏子轻轻的笑着说:“不馋,我有秀色可餐啊。”
钱加蓓暴跳如雷:“你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苏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薄文走过来,趴在她的枕边,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睡好了吗?睡觉怎么不关机呢?”
苏子痴痴的看着睡眼惺忪、发型微乱、衣衫不整的薄文,苏子理了理他的头发,问:“吵醒你了吗?”
薄文没有否认,揉了揉苏子的头,指指手机:“有事儿?”
苏子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钱加蓓。”
苏子的呼吸撩的薄文脖子痒痒,两个人又近在咫尺,薄文就吻了上来。
手机里,钱加蓓大声的喊:“姓苏的,你个没良心的。”
薄文拿起手机,悠悠的说:“她的良心都给了我,别浪费时间找了。有没有人提醒你,你这么粗暴嫁的出去吗?”
钱加蓓气结,又疯了似的叫嚣:“姓薄的,信不信我把你另一条腿打折了?”
薄文轻轻的笑了:“我好怕啊。”
又吻了下来,苏子轻轻的笑。
钱加蓓气急败坏的叫:“你们俩个最好别出门,小心你们的狗腿。”
“咵”,挂断电话。
薄文:“以后睡觉还是把手机关掉吧,被吵醒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说着,挤上苏子的床,想要再赖一会儿。
苏子任由他抱着,解释:“我也想关机,可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年纪都大了,苏瞻又那么小,老苏、老丘、舅舅、姑姑,几个关键人物随时都有可能联系不上。有可能,关键时刻,我就是那个救世主。你明白吗?”
这回薄文真的醒了:他的宝藏女孩啊,她心里不仅仅装着学过的知识、装着未来的期许、装着家、国、天下呐。
薄文搂了搂苏子,让她贴着自己更近一些。
苏子的手机就这样没来由的响起。
苏子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薄文:“嘿,我说什么来着?”
薄文看了一眼电话,电话显示“姥姥”。
薄文忙接听,放在苏子耳边,催促她快接。
他怕苏子的预言中了。
姥爷:“大宝,我是姥爷,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苏子:“姥爷,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姥爷:“我联系不上———”
苏子看了一眼薄文,意思是:我说什么来着。
薄文笃定苏子的担心真的中了。他迅速的跳下床,迅速的打开衣柜,穿上干净的衬衣、羊绒衫、围巾、裤子、大衣。
苏子看了一眼薄文:“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联系不上我爸我妈还有我舅了?姥爷,你别急,你就告诉我什么事儿就行?”
薄文嘲笑她:“你是不是傻?磨叽啥呢?”
薄文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东北话音未落。
姥爷:“你姥病了。”
苏子一下子就坐了起来,麻利的下床,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姥爷,你别慌啊,我马上就到。”
苏子知道:如果,姥姥只是感冒发烧,姥爷是不会打电话的。
苏子快速的穿上大衣,登上鞋,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余叔叔,我是苏子,现在是这样,我姥姥病了,我联系不上我爸,我现在去往姥姥家的路上,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急诊室,谢谢。”
余赢余主任也不啰嗦:“苏子,你别着急啊,苏院长有台手术还没下来,你这边我来安排。你把定位发给我,我带救护车去接你们,同时,你时时把姥姥的症状发给我,我先有个预判。先这样,路上小心。”
苏子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好。”
薄文紧跟其后。
苏子刚要打开车门上车,薄文按住她的手:“还是我来吧。”
苏子刚想说你不熟悉路况,又释然,把钥匙递给他:“也好。”
车子似离弦的箭疾驰,苏子的泪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
薄文安慰:“稳定一下情绪好吗?你不是姥姥的救世主吗?救世主崩溃的话,还怎么救人?”
苏子缓了缓,给姑姑苏云菲打电话:“小姑,你四点半接一下苏瞻行吗?”
苏云菲:“怎么今天一家人都放苏瞻的鸽子?”
苏子:“今天都没有时间,就麻烦你了。”
苏云菲:“是回家还是接我们家来?”
苏子:“先接你们家吧。我看看晚上要是有时间我去接,要是没时间,就住你们家吧,那就麻烦你,明天早晨再给他送到幼儿园去。”
苏云菲:“好的,没问题。”
苏子:“不说了,小姑,我在开车。”
苏云菲:“行,注意安全啊。”
苏子说好。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下来。
好在苏瞻的幼儿园放学晚点,要不然苏瞻会哭成什么样,苏子不敢想。
苏子絮絮叨叨的说着姥姥的点点滴滴,泪流满面,胡乱的擦拭,薄文边开车边应答边安慰。
苏子:“姥姥一个大字不识的家庭主妇,节衣缩食、省吃俭用的养育了两个奔忙于不同岗位与不同生活的儿女。我生下来就是姥姥抱在怀里,两岁多,才交给早退的奶奶;老丘阑尾炎手术,是姥姥在医院照顾;姥爷做支架,姥姥不用儿女陪护,一个人在医院忙上忙下,什么时候出院的,老丘不知道,舅舅不知道,就是亲自主刀的老苏也不知道;后来,苏瞻出生,她又是宝贝的不得了,直到他上幼儿园。姥姥的毫无怨言、心甘情愿如救火的消防队员,救场的替补,哪里有召唤就奔赴哪里。”
苏子哽咽着质问苍天:“可是,在她最需要救助的时候,谁都联系不上了啊,薄文,你说,谁都联系不上了啊,姥姥该有多么失望,应该是失望透顶吧?”
薄文安慰她:“好了好了,姥姥不会失望的,她知道大家都很忙。你再哭下去,姥姥才难过呐,姥姥不希望你不开心,你知不知道,你才是今天的主心骨,别哭了,姥爷等着你拿主意呐。好了,乖啊。”
苏子哽咽着说:“知道了。”
苏子看到了年长自己两岁的薄文的耐心和贴心,连老苏知道薄文和自己在一起时,都是安心的。从老苏没有强烈干涉自己和薄文谈恋爱的态度上来看,老苏对薄文是放心的吧?她不知道的是:老苏没事的时候,也琢磨过薄文,父亲是律师,母亲是大学教授,这样的一对父母培养出来的孩子差不到哪儿去?更何况能考上A大的孩子也是凤毛麟角。生活中的小伤感应该慢慢会平复,他哪里知道就是这样高知的一对父母却是最不靠谱的那两个人,是伤薄文最深的人。
薄文提醒苏子:“出城了,你赶快给刚才那个主任发定位,方向不要搞错了,以免耽误时间。”
薄文话音未落,余赢的电话就打进来:“苏子,把位置发给我。”
苏子说好。
刚发完定位,姥爷的电话打进来:“苏子,姥姥已经住进了镇上的医院,你不用着急赶路。”
苏子哽咽着说好,又给余赢发镇医院的位置。
苏子和薄文赶到镇医院不到十分钟,余赢带着救护车和医护人员就到了。
余赢负责和镇医院的主治医生交流,医生初步判断是脑出血,需要手术。余赢又确认了一下,认为镇医院医生的判断没错。
薄文看了看医院的条件,把余赢拉到一边,和他商量:“余主任,治疗上,我不懂。但是,看这个医疗条件,您看要不要转院?”
余赢疑惑的打量着这个年轻人,薄文快速的自我介绍:“我是苏子的男朋友,我叫薄文。。”
余赢也就没有什么顾虑:“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了。原则上是立刻手术。但是,镇医院的医疗条件也确实是差,如果回城,我怕路上一耽搁,时间不够。”
余赢一时也没了主意。
苏子泪雨滂沱:“余叔叔,不用犹豫了,听我的,转院,后果我负责,真的有什么意外,我想姥姥也不会怪我。”
薄文抱了抱她,给她以安慰和力量。
余赢和镇医院的主治医生交涉,余赢拿着笔要在转院证明上签字。
苏子急忙上去:“还是我来吧。”
快进城的时候,苏云庭的电话打进来:“大宝,你怎么样?”
苏子一下子就哭出声来:“爸,姥姥病了,我和余叔叔接着姥姥往城里赶,快进城了。”
薄文在一边悄悄的说:“你先稳定一下情绪,不要哭了,一会儿可能是爸亲自主刀,你会影响到他,你知道吗?”
苏云庭听着女儿的哭声一阵心酸,听到薄文在她身边,稍微放心些:“爸爸知道了。沉住气,没事儿,有爸爸在,啊?”
苏子吸了吸鼻子:“知道了。”
苏云庭手术结束,有护士就把余赢交代的话说给了他,他直接打给余赢,告诉他走绿色通道,直接进手术室,自己主刀。
交待清楚,他才给苏子打电话,来确认宝贝女儿的状况。
苏子看到苏云庭的时候,在薄文的开导和安慰下,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说话。
薄文:“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责怪任何人,因为你父母和舅舅都不希望姥姥发生这样的情况,他们因为工作性质,是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照顾姥姥,但是,意外既然发生了,大家心情是一样的,都不好受。你呢?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发小孩子脾气,如果心情还是不好,可以找我出气,好不好?”
苏子含泪点点头。
薄文心里叹道:苏子也才刚刚二十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苏子和薄文在病房外面等待,苏云庭从IcU出来的时候,苏子第一个扑上来:“爸,姥姥怎么样?”
苏云庭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姥姥还没有醒过来。一种情况是麻药的药性还没有过;另一种情况是出血量过多,处于深度昏迷。不过我们要有耐心,等姥姥醒来。”
苏子从老苏的官方语言中抓住了重点:“爸,都什么时候了,咱就不打官腔了,行吗?”
薄文握住了她的手:“冷静。”
苏云庭有些为难:“观察一下再说吧。”
余赢余主任过来打圆场:“就目前来看,镇医院的前期救治没有不妥。”
苏云庭点点头,给予肯定。
苏云庭安慰大家:“放心,有我在医院盯着呐。”
苏子满脸泪水:“盯谁?盯姥姥?还是钉在手术台上?”
薄文又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
丘伢有些底气不足:“姐,我们几个倒班吧?”
丘妮看了看苏云庭,苏云庭清楚丘妮的工作性质,他拍了拍丘妮的肩膀:“没事,有我呐。你忙你的。”
薄文疲惫的说:“我和苏子没课的时候都可以。”
姥爷:“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就行。”
丘伢:“爸,咱们请护工吧。”
姥爷:“不用,我信不着。”
姥爷有姥爷的想法:丘伢还没有结婚,工作才刚刚小有成就,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让他扔下来之不易的一切就进入到医院熬生活的状态;苏云庭和丘妮那是单位的顶梁柱,还有个苏瞻需要照顾,更不行;苏子有学业,更是耽误不得。
丘妮:“爸,你得回家看家啊,家里鸡鸭鹅狗猫的,都得吃喝不是?”
姥爷:“你妈要是没了,要那些闲家用干什么?你妈要是没了,那个家有没有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一瞬间大家都感受到了这个面容苍老而憔悴、身材佝偻而瘦小的老人的高大和了不起,也懂得了什么叫相濡以沫,什么叫爱。是啊,半个世纪历经风雨,携手走来,有你才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