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说了,你这亲,不成也罢!”
蔡蕴的话,犹如一石激起了千层浪,引得旁人惊呼连连。
他说甚?
他父亲,蔡太师,不同意这门亲事?
那今天,这亲事,怕是……
看热闹,是国人的天性。
一众看客们,听得权倾朝野的蔡太师,居然公然反对这门亲事,不禁都为高太尉,紧紧捏了一把汗。
前些天,不断有御史弹劾高太尉一事,早就传开了。
不过,也没人当回事。
高太尉,哪天不被人弹劾啊!
身为当今官家的宠臣,不就是清正廉明的御史大人们,拿来刷声望的好靶子么!
但蔡太师发了话,可就不一样了。
从某些程度上来说,官家的话,都不一定有他蔡太师管用哩!
众人原本也就是来凑个热闹,也好以后有些吹嘘的本钱,却不想直接见证了朝堂间的倾轧,不由的更是打起了几分精神,兴致勃勃的盯着高太尉接下来的反应。
这时的高俅,面前摆着两条路。
一条,老老实实听蔡太师的号令,取消婚礼,就此作罢,打道回府。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猜测,也是最明智、最妥帖的做法。
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些人有足够多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何必呢,何苦呢?
那可是蔡太师啊!
就算是忤逆当今天子,也不过就是贬官去职,可是忤逆蔡太师,那……
十多年前,元佑党人的下场,那可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啊!
所以,几乎是所有人,都等着高俅说出服软的话,然后就各自散了。
今天啊,铁定是没得热闹看喽!
可是,意外,之所以被称之为意外,往往就是在所有人认定的情况下,不经意间发生的。
“这亲,成定了!”
高俅很是平静的说了一句,又生怕对方没听清,还特意加了一句。
“某说的!”
是的,出乎所有人意料,高俅选了另一条路。
一条也许布满荆棘,充满坎坷,甚至结局悲惨的,不归之路。
他,要硬刚蔡京,蔡太师。
“甚?”
“甚?”
“甚?”
……
在一众不解与质疑声中,鲁达几个对视了一眼,长舒了一口气。
花荣:好义父,真英雄!壮哉!
鲁达:直娘贼,太尉威武,痛快,痛快啊!
林冲:冲冠一怒为红颜,太尉,好男儿!
周怀安:……
……
“高俅!你好大的胆子!”
蔡蕴可没有想到,高俅这个幸进的小人,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连自己干爹的话都敢不听,这让他如何能忍。
“某的胆子如何……”
高俅斜着眼瞟了一下蔡蕴,故意拉长了调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突然又来了一句让人忍俊不禁的糙话。
“干你鸟事!”
既然决定硬刚了,那就索性撕破脸皮吧!
干你鸟事?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
围观的众人哄堂大笑,这才想起来,这高太尉啊,发迹前可也是泼皮出身,顶顶有名的开封净街虎啊!
虽然最近不知怎的,据说突然开窍了,会作词了,还得了词坛霸主的雅号。
可再怎么会作词,也不影响高太尉骂粗口啊!
听听,干你鸟事,多得劲!
这些赶来看热闹的,大多是市井之徒,你跟他文绉绉的对答,他还会嫌你酸臭,唯有像高俅这般,一言不合就开骂的,才对他们胃口。
一瞬间,高俅就将无数的路人,拉入了他的阵营。
“好!太尉威武!”
“痛快!去他娘的蔡京!”
“哈哈哈,就是,自家成亲,干他蔡京鸟事!”
……
在一众叫好声与支持声中,蔡蕴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他可是状元出身,自然做不出满嘴粗口,犹如泼妇骂街的行径。
所以,他被骂了,也只能眼睁睁的忍着,想想其他法子,再来找回场子。
于是,他阴着脸,朝着身后一挥手。
“高太尉,荒礼法,乱人伦,骄纵淫逸负天恩!”
“高太尉,荒礼法,乱人伦,骄纵淫逸负天恩!”
“高太尉,荒礼法,乱人伦,骄纵淫逸负天恩!”
……
上百名太学生,在博士蔡蕴的号令下,齐整划一的喊着口号。
看这些太学生义愤填膺、神情激动的样子,好似高俅真做下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呦呵,还跟老子玩舆论战?
高俅正想振作精神,上演一场舌战群儒的好戏,却不想,还没等他发挥呢,对方的攻势,已经被友军给瓦解了。
“咦,你这厮,不是钱侍郎家二公子么?”
李妈妈指着太学生中叫得最欢的那一个,大声道:“你连着赊了半月的花销不还,今天还敢上遇仙楼来找事?”
被李妈妈叫破身份的钱二公子浑身一个激灵,连忙举起袖子,掩面而奔。
有了这个先例,其余七十一个妈妈,也陆续在太学生中找出了不少的老熟人。
“呦,王衙内,我家香香还等着你为她赎身哩!”
“哈,孙公子,昨夜的酒,可合口?”
“哎,许衙内……”
就在一声声甜腻腻的招呼声中,蔡蕴精心打造的太学生队伍,败了。
一败涂地!
其实,倒也不是所有太学生都中招了,也就十之八九吧。
原本气势汹汹,足有上百人的队伍,眨眼之间,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十数人,相互望望,均是大感面上无光,顿时失了待下去的勇气,也一窝蜂的散去了。
“回来,都给我回来!”
蔡蕴气的直想骂人,这帮太学生,一个个的不学好,官还没当上,青楼倒是去的勤快!
可正是因为太学生们,还没当上官,这脸皮么,还是要的,所以啊,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蔡博士,还不走?”
高俅冲着蔡蕴一挑眉,语气中的讥讽藏都不想藏:“还是说,想要留下来喝一杯,某的喜酒?”
“哼,还喜酒?”
蔡蕴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将心中的脏话骂出口。
但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是得意的反唇相讥:“高俅小儿,你可别得意的太早,你难道就没发现,少了点甚吗?”
“少了点甚?”
高俅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义父,宫中备下的嫁妆,没来。”
好不容易,花荣挤到了高俅身边,低声禀告了一句。
“怎会?!!!”
高俅猛的抬头,盯向蔡蕴,却见他正得意的,冲着自己阴阴一笑。
“没了十里红妆,你这亲,还成得了么?”
此时此刻,蔡蕴很是畅快。
能见到嚣张跋扈的高太尉吃瘪,他之前所受的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要论起丢人来,高俅这次啊,可算是丢大发了,还是永世不得翻身的那种!
一想到是自己,将高俅搞的身败名裂,蔡蕴又笑了。
这次,他没有再端着架子。
笑的,肆无忌惮!
“哈哈哈……”
反观这边,别说是花荣他们了,就算是一向自诩老谋深算的高俅,这时也有了一丝慌张。
是啊,没了十里红妆。
这亲,怕是成了,也是个笑话……
场间的气氛,凝滞到了极点,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只有蔡蕴,还在肆意的笑,笑的很是让人讨厌。
这时,鲁达在想,是不是偷偷上去,一把掐住这鸟人的脖子,让他再也发不出声。
可还没等鲁达有所动作,一声大喝,乍然响起。
“十里红妆,到!!!!!”
高俅闻声望去,紧紧盯着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怔怔的出神。
你,为某挡风遮雨。
某,便为你开疆拓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