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贤大家这茶,端的是清香淡雅,与这素雅的环境,倒是相得益彰呐!”
徽宗呷了口茶,开启了夸夸模式。
说心里话,这种寡淡的,有如白开水一般的茶水,高俅一点也不觉得好喝。
虽然他也并不喜爱这个时代点茶的那一套,将茶叶碾成碎末后,注入少量沸水,调成糊糊状,然后再注入沸水,不停用茶筅搅动,茶沫上浮,形成粥面。
可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这种,类似后世抹茶或擂茶的饮品,好歹是有味道的,总好过这李慧贤泡制出来的玩意吧。
环境素,姑娘素,连特么,茶也素!
高俅喝了一口之后,便没再碰那茶杯,肚里还不住的骂娘。
“奴家这茶,当不得赵大官人的谬赞。”
李慧贤侧过脸,淡淡一笑,眼波流转,那清幽的小模样,看得徽宗一瞬不瞬,连手中的茶杯早就空了,都忘却了,还直往嘴边送。
直到连喝几下,却未喝到一滴茶水,徽宗才恍然惊觉。
“当得,当得……”
许是感到尴尬,徽宗讪讪然,低声说了两句之后,便再无下文。
噗嗤……
李慧贤掩嘴轻笑,显然也瞧见了徽宗略显莽撞的举动。
啧啧啧……
好一对,狗男女!
高俅心中又忍不住开始吐槽,徽宗有多花心,别人不知道,他高俅还不知道么!
可是在这个李慧贤面前,表现的竟像是个初哥一般。
那李慧贤也是,笑便笑好了,却别过脸,还假模假样的拿块帕子,挡住了侧脸,却不知她那微微耸动的香肩,早已经将徽宗的心,撩拨的一颤一颤,不要不要的。
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高俅很想唱一首阿杜的《他一定很爱你》,然后拍拍屁股,回他的太师府,找他的义子们,再玩会杀人游戏。
“赵大官人一看便知,定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哪会吃得惯奴家这等清汤寡水。”
李慧贤笑过之后,见徽宗并未着恼,倒也放开了些,嘴上不停,手上也不停,又给徽宗续上了一杯。
她见高俅杯中仍是满的,也不以为意。
她的茶,愿喝便喝。
不愿喝,那便不喝。
她的规矩,历来如此,不仅以词待人,也以茶待人。
徽宗也不嫌烫,一仰脖,又是一饮而尽。
再倒,再喝。
再倒,再喝。
再倒,再喝。
……
徽宗连喝了十七八来杯后,杨戬轻轻一扯高俅的袖子,使了个眼色。
高俅却是一点也不担心,这种淡的就像是白开水一般的茶,喝多了利尿,又没甚坏处,就当是替徽宗清清肠胃了。
所以,他回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没有了任何动作。
就这样,一锅寡淡的,高俅喝过一口,便不再碰的茶汤,在小半个时辰里,说说笑笑间,全下了徽宗的肚。
“赵大官人,自打奴家这小院挂牌待客以来,你是唯一喝完这锅茶汤之人。”
许是有意,许是无意,李慧贤的话,让徽宗心中暗喜。
上一次,他拢共就没说上几句话,便被下逐客令了,哪像这次,有说有笑,还有茶汤可以喝。
他喜滋滋的想到,若真能成为入幕第一人,别说喝锅茶汤了,便是喝洗脚水,呸,洗脚水不行,换洗澡水还差不多……
就在徽宗想入非非时,李慧贤又道:“汴京的百姓还能喝得上茶汤,吃得起饱饭,可惜……”
“可惜甚?”
徽宗不明所以,望着有些黯然神伤的小娘子,嘘寒问暖了起来。
李慧贤低垂默然片刻,旋即强颜欢笑道:“没甚,奴家只是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一时有些感怀,还望赵大官人见谅。”
不等徽宗追问,李慧贤有意无意的扫过高俅一眼,又冲徽宗道:“茶汤既然喝过,便请大官人再添一副佳作,若是……若是能合奴家心意,便请正堂一会。”
说罢,李慧贤轻轻一个万福礼后,只留了一个使女候在门外,便飘然离去,惹得徽宗望眼欲穿,怅然若失。
这种变故,倒是把高俅看的有些莫明其妙了。
这小娘子,到底是何用意?
就在高俅以阴暗的心理,揣测着各种阴谋诡计时,徽宗发话了。
“二郎,看你的了。”
嗯?
高俅手中被塞了一支笔后,才反应过来,枪手的工作,又要开始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急着落笔,而是起身,打量起这前厅的布置,想从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出来。
这间前厅并不算宽敞,所有的摆设,装饰,一览无余。
最显眼的,则是一抬头,便映入眼帘的一块老旧匾额,上书“有竹”两个大字。
“有竹?”
仔细端详着这块匾额,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
这种熟悉感,不仅来自于那匾额上的字,出自苏大学士手迹,更在于这两字,正是苏门后四学士之一,李格非租宅的堂名,有竹堂。
而当年李格非所租的宅子,经手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当时还是苏大学士的书童,高俅。
当年苏门四学士之中的晁补之、张耒,后四学士中的廖正一、李禧、董荣,当然还有小书童高俅,闲来无事,便会相约在李格非的有竹堂,谈天说地,吟诗作对。
高俅还记得,当年李格非取这名字时,还是听了高俅说,苏大学士新写了一首《於潜僧绿筠轩》,其中有,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有感而发。
然后他领着众人,在院外栽下一大片竹林,又央着苏大学士,求得了亲笔手书。
甚至,这匾额,还是高俅跑腿,帮着李格非置办下来的。
盯着这块二十多年前的匾额,尘封已久的记忆逐渐浮现,当年在苏大学士门下的一幕幕场景,就像是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闪过。
这块匾,就是李格非的那块,有竹堂!
李格非,李慧贤……
都是姓李,莫非……
一个大胆的猜测,不可避免的出现在高俅的面前。
李慧贤,难道,是李格非之女?
可是,不对呀,李格非确是有一子一女。
可那女儿,闺名……可是清照啊!
李慧贤,就是李清照?
高俅脸皮一抽,原本他还浑不当回事,可一想到李清照,他便绷不住了。
李清照现在可能没甚大名气,可千百年之后,那可是有实力竞争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女词人的存在啊。
若说他高俅,不过是因一本杜撰的《水浒传》侥幸被一些读者知晓,那李清照可是凭着婉约词派扛鼎之人的身份,能与他老师,豪放派词人代表,苏大学士,相提并论的主儿。
后世的天朝,九年义务教育下来,李清照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那是默写不出,就得打手心的啊!
可是,李慧贤,真的,就是李清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