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人权贵,真的腐化到没救了?”
蔡京很难想像,辽人权贵要多堕落,才能让高俅如此笃定的认为,辽国将亡。
“若某说,萧奉先为了让他外甥继承大统,操弄权术,将辽人下一代最有可能拨乱反正的王储给坑杀了,为此,还搭上了三十万正在与金人浴血奋战的前线士兵,太师会作何感想?”
“甚?”
蔡京猛的坐直了身子,骇然道:“你那戏文里,可没提到这!”
“战场上,马看到什么,是由人定的!”
高俅轻轻点了下桌子,若有所指。
呼……呼……
重重的靠回椅背,蔡京鼻息加重,深深喘息了几口气后,才稍稍平复下来。
一方面,是震惊于辽人权贵的自毁长城,一方面,是震惊于高俅的话。
马看到什么,是由人定的!
那他,究竟有多少事,是故意给别人看的?
又有多少事,是掩藏起,不想让人知晓的?
蔡京突然很庆幸,今夜心血来潮,能放下架子,亲自来与这个,曾经根本看不上的泼皮小子见上一面。
其他不论,只凭这一句话,便不虚此行!
“说下去!”
蔡京做了个请的手势后,紧紧的盯着高俅,态度明显比之前慎重了许多。
能在权倾朝野二十年的蔡京面前装一波,高俅还是很爽的。
他并不介意,将部分的信息拿出来分享,更不介意将自己的观点,拿出来探讨。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更何况,若能说服蔡京,很多事操办起来,要轻松容易的多。
“辽人若是上下一心,还有一线生机,可有天祚帝与萧奉先在,而且这两人,还正值壮年,这辽人的国运么,只会是江河日下!”
高俅先是给辽人下了个定论,马上又说起了金人:“金人在完颜兄弟的带领下,则恰恰相反,如果说辽人是日薄西山,那金人,则是旭日初升!”
“金人,真有这般厉害?”
蔡京对金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女真部落时的不堪。
一帮茹毛饮血的蛮子,能灭了绵延数百年的辽人国祚,蔡京是怎么也想不通。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高俅语带沉重,又道:“原本所有女真部族青壮,不过五万之数,分散到各个战场,不过几百数千,如今得了三十万辽人精锐,只怕是如虎添翼了……”
“那按你这般说……我大宋,不应该是锄强扶弱么?”
蔡京的思维极其敏锐,一下就有了方向。
“太师啊,锄强扶弱,对大宋,有甚好处呢?”
此刻的高俅,心中大喜。
老狐狸,终于上套了!
对某些人来说,唯有利益,是永恒的驱动力。
蔡京这反应,就是代表有的谈!
“好处?”
蔡京一怔,他原本只是就事论事,可没想的这么深。
但再一细想,蔡京猛然面色一变。
他脑中灵光一闪,自以为是抓住了高俅的真实意图,极是郑重的问道:“你是想以保住辽人国祚为由,要挟辽人,交还燕云十六州!!!”
在他想来,若是在辽人陷入困境后,以救世主的面目,出现在辽人面前的大宋,不管是巧取,还是豪夺,想必……
此事,大有可为啊!!!
看着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两只枯瘦的拳头紧紧的握着,连手背上的青筋,都一突一突的蔡京,高俅暗笑。
你是不是以为,已经看穿了老子的底牌?
嘿嘿,先让你得意一会,省得你这老东西一口气接不上来,当场嘎在这慧贤侄女的小院里。
“太师英明,果然是好谋略,佩服,佩服啊!”
高俅很是敷衍的拱了拱手,却不想,换来了蔡京的第一次夸奖。
“英明的,是你高太尉才对!”
虽然语气中,颇有酸意,但毕竟这是首次从蔡京嘴里,说出对高俅的正面评价。
蔡京的酸意,并不是在酸高俅的敷衍,而是在酸自家那几个不孝子,没一个能比得上眼前这个,出身贫寒,泼皮出身的无赖子。
哪怕是目前有望将他蔡京,取而代之的蔡攸,也不行!
造化弄人啊……
在感慨老天不公的同时,蔡京不由的想起了戏文里的唱词,生子当如高二郎,义薄云天是忠良!
这滑头小子是不是义薄云天,是不是忠良,蔡京并不在意,但前面那句,生子当如高二郎,可真真是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若这小子真成了老夫的……
从这一刻起,老奸巨猾的蔡京,对同样不是善类的高俅,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可能也就是,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最合适了。
“哪里,哪里,太师谬赞矣!”
望着还在假惺惺谦让的高俅,蔡京越看越满意。
身处高位,大权在握的人,都有一个通病。
那就是见到心仪的东西,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之据为己有。
至于这东西自己愿不愿意,不重要。
不过城府极深的蔡京,现在可不会急头白脸的对高俅说,老夫观你天赋异禀,想要收你当儿子。
所以,跪下,叫爹爹!
蔡京暗叹了一声,火候,还未到啊!
他会有这种想法,个中原因,也很简单,在利益面前,哪怕是亲父子都能反目成仇,而何况是异姓父子了。
蔡攸,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只有在共同的利益捆绑下,一切,才有可能啊……
有了方向,蔡京便在想,高俅搞这么多花样,究竟,是在图谋什么?
钱?
不可能!
钱是最不可能的!
在大宋,用钱的地方虽多,但官到了一定的级别,来钱的路子也多。
以高俅殿帅府太尉的身份,随便搞搞,吃喝用度,一应开销,哪怕是天天在青楼撒钱玩,都是绰绰有余的。
更何况,以高俅的名头,随便写首词,一字千金,那可是比贪墨军饷,还来得容易啊!
权?
不可能!
已经是武官第一人的高俅,可以说,已经站在了武人的巅峰,升无可升了。
以他和徽宗的关系,但凡是徽宗能给的权,已经给到头了,连最最紧要的八十万禁军都交到了他手里,而且这一交,便是二十年。
所以,按常理来说,对于权,高俅应该知足了。
既不是钱,又不是权,那这小子,图的是甚?
蔡京冥思苦想良久,突然,灵光乍现,一个念头缓缓浮现。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