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形如干尸的两人被“骷髅”一手一个扔到了远处,那白骨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捡起从其中一人身上掉下的银锁,那是刚被她杀的那人的护命法宝,不过品级多少有点不够看,因此白骨只是看了几眼便将那带裂痕的银锁随手也抛到了一边。
一具骷髅穿着道袍在光天化日杀人,这场景着实有点诡异,见对面那女子一副三魂七魄都离了体的模样,“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刹那间,如无数红色细线裹上这具白骨,互相交织,弹指间那道袍下便由骷髅变成了个“活人”。
“……啊,啊!”
“我,那,仙人,我们,我只是听玄乙门上面的命令才来的,我什么都没看到,冲撞了您是小人罪该万死!小人罪该万死!只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小人保准出了这林子有多远滚多远!不管是香火还是什么小人一定倾力奉上”女子一开口跟倒豆子一样,只是语气不大像个在宗门里待了很久的,倒像个跑江湖的。
诶?这好像还是第一个求饶的啊?岑竹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刚才那几人过来时对方站的最靠后,而且好像动手的时候对方也始终没往前,她还以为这玄乙门里基本人人都想着立功呢,看来也有人一门心思保命啊。
“我不是仙人,你搞错了,我也没打算杀你,别紧张。”岑竹把有点乱的头发重新束了束,示意对方站起来。
“你会出去吗?”
“您说出紫陇?”
“对,去楹山。”
“会,我知道怎么出阵,您,您真不杀我?”女人像是有点不敢相信,眨了眨眼,抓着手看岑竹,对方这么看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啊,还以为长的得更特殊一点,比如三只眼睛或者更有压迫感一点,不过这样也对,让别人轻易看不出什么才是正常的。
“你很想死吗,那到了楹山我可以再杀你,现在不太行,再等人来太慢了,你们玄乙门的人来的比瘸子都慢。”岑竹挑眉觉得有点好笑,对方这什么破问题,不杀她还不乐意了?
“不不不,别杀小的!我一定把您带出去,带不出去您再杀我也不迟!”女人听岑竹这么说赶紧又摆手又摇头,好像生怕对方真一个反悔又把自己也变成干尸,说完抬脚就准备走要领路结果刚走没两步就被对方揪住了衣服后领子。
“着什么急,还有俩人。”
发疯的黎皎虽说好玩也有战斗力,但毕竟还不知道怎么控制,现在确定没了血气,岑竹才让镜瞳带着对方过来。
“这是领路的,额,你叫什么?”
“季菀芊,菀芊都是草字头的。”女子有点局促地笑了笑,见走来的其中一人穿着玄乙门的衣服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怪了,怎么还有一个活着的,之前的还以为全被杀了,留下这个是为什么?
“我叫陈玉,她叫周灵缎,这位叫。”集万千?这家里人起的名字真是,听着对方的名字,岑竹信口胡诌出两个名字,她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一丝不寻常,修为不错,但不是因为这个,是这个人本身,让人感觉有些“假”,既然对方让她感觉假,那她自然也不会全都说实话。
“黎皎。”岑竹和镜瞳说了假名,但黎皎并没有选择给自己也起个假名,对方是玄乙门中人,很有可能见过自己,起个假名根本没什么用,自己的追杀令在门内都贴上了,自己现在没有易容,已经让对方看到了脸,说什么也是白说。
“黎皎?”季菀芊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但一时没想起来,盯着对方的脸多看了两眼也没什么印象。
“你在玄乙门里见过她?”岑竹看季菀芊打量黎皎便出口询问,顺便拉过对方的肩膀让对方开始给几人引路。
“没,听名字有点耳熟,但应该是没见过,您是外地人,大概不知道玄乙门大了去了,我们这些弟子平常压根没什么... ...”
“谁告诉你我是外地人的。”
季菀芊顿了一下,那双漂亮的睡凤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随即又变得和刚才一样讨好。
“口音啊,南疆的人不同地区虽然有的口音明显有的口音不明显,但共同点是基本说话尾调都上扬,尤其是最后几个字明显,您没发现吗?”
岑竹先是沉默着注视了对方几秒,笑着歪头吸了口气。
“好像还真是哈,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黎皎说话也是,诶,黎皎... ...”
真是,麻烦啊,这人压根不相信自己嘛。
刚才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对方现在好像满不在乎地揽着自己的肩,实际上她严重怀疑这是因为如此一来只要一伸手就能掐住自己的脖子。
“到了。”正走着,却听到身后那叫黎皎的同门喊了一句,身边的“陈玉”立马走到了对方身后。
只见那黎皎将短剑插到地上,没几下便挖出了一个铜像,季菀芊有些惊讶,这几人还要边走边挖种下的残魂?但她们要这东西。
刚想着她们是要这东西做什么,只见那“陈玉”直接掰断了铜像的脖子,一缕青色烟雾从那断口飘入对方的口中,紧接着,对方一挥手像是扔垃圾一样将那“身首分离”的青铜塑像给扔到了草丛里。
“你愿意用哪个法子用哪个。”岑竹当然知道身后的那季菀芊在看,黎皎就是觉得有对方在场才换了方法开始一个个找,她无所谓,反正她现在对于这些东西实际上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怎么了,心疼你们宗门的东西了?”
“不不不,不是,我都不知道紫陇还到处埋着这些,我以为只在楹山有。”季莞芊伸手指了指那草丛,露出个有些惊讶的笑容,岑竹瞅着她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懒得揣摩这人了,反正只要能带着她们往楹山走就行,岑竹看了眼远处,她还指望赶着去朱帐城凑热闹呢。
不过这季菀芊虽说有些古怪,但该引路还是引路,也不多嘴,好奇也不问几人的来路,只是闷头往前走,这点岑竹很满意,到了日落时分,对方快走几步到前面,伸手快速在一棵树上比划着,岑竹定睛一看,对方原来是用指甲直接在那树皮上刻画着什么,像是符文。
指甲?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怪不得刚才就觉得对方的指甲好像有些太尖了,随着竖长的一笔几乎延伸到地面,对方猛地窜回了几人的身旁,只见那由指甲刻成的符文之下隐约有金光浮动,片刻的沉寂过后,一抹流光由这颗树的树冠直冲天空,到达那浓雾之中后由如烟花般散开。
“扑通。”
黎皎只听身后几乎同时响起的两道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再回头,却看到两个身着黑衣的巡山弟子已经倒在了地上,往旁边看去,季菀芊和自己一样一脸愕然。
“这么不巧啊,看来是路过巡山的。”岑竹走过去翻了翻那两人的尸体,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示意镜瞳把他俩“处理”了得了,毕竟现在他们应该是已经进了楹山,还是先少留些尸体比较好。
刚才身后景象变化的瞬间其实是有一些微妙的气息变化的,毕竟着也算幻象的一种嘛,岑竹自然下意识第一时间去警惕变化的地方,谁知道还真有人在那出现了,至于出剑,其实她根本没看到那两人的衣服,完全也是出于下意识,说人家是玄乙门路过巡山的完全是看清以后的马后炮。
“行了,既然已经到了楹山,也没什么需要你引路的了,多谢,你愿意往哪去就往哪去吧。”看了眼远处起伏的山脊,岑竹跟季菀芊道了声谢,既然对方确实给她带出来了她就得谢谢不是?
“啊?”季菀芊像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她的猜想是对方大概会选择在到了楹山后直接动手把她解决掉,毕竟平白无故留个活口算什么?
“怎么,啊,你真想死啊,也行。”岑竹一下子来了兴趣,这么想死的人她还真没遇到过,她可以让对方挑死法,她还真没想要杀对方,毕竟之前不留活口是因为担心会留下后患,现在又不担心,后患有就有呗。
为什么不担心了,她也说不清楚,就好像冥冥中有人暗示她没必要担心这些了,因为担心这些都没用了。
“不不不,别别,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不知道去哪,现在已经进了楹山,到处都是巡山的弟子,又是采灵期间,我被撞到了,根本没法解释,玄乙门不会接受逃回来的弟子的!”季菀芊慌忙解释,玄乙门对于弟子管理严苛,她说的是事实,如果有弟子在与敌人的战斗中因胆怯而选择逃回了宗门,惩罚甚至重到让其中一部分弟子选择在不敌后直接再也不回到门内。
一片静默。
“关我什么事?”
岑竹感觉很莫名其妙,她又不是对方爹娘,对方没有地方去或者被自己宗门抓到没法解释关她什么事啊?她们不是不到一天前还是敌对关系吗?对方还是被派来杀她的呢。
“诶?”
“诶什么,你不还是被派来杀我们的吗?”镜瞳在旁边也嗤笑了一声。
但看着季菀芊那低头木然的样子,岑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既然对方这么说。
“算了,总不能看着你送死,但先说好,跟着我们不一定比一个人安全,想好了再说,要不再一起走一段,到朱帐城?”她说完便主动朝对方伸出了手。
看了看对方那再次变得友好的微笑,季菀芊深吸了一口气,选择握住了对方伸出的那只手,对方笑了笑,“陈玉”带着茧子的手只是用力短暂的握了一下便马上松开了自己,有些凉,她往后瞥了眼,却发现那个镜瞳在握了手后立马转身也什么都不说了。
这三个人里果然其实只有一个人说话算说话。
又多了个木偶,镜瞳背过身打了个哈欠,从灵戒中取出一小节“零食”扔进嘴里。
“啊,忘了。”岑竹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事,一甩袖子,早就准备好的灵戒中飞出数十道符箓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消失在了身后的林中,她不打算解释,直接催着那两人继续前进,这种小事没什么好解释的。
进了楹山后岑竹并没有问季菀芊解开从紫陇通往这里的阵法玄乙门那边会不会有感应,毕竟她压根不觉得对方会说实话,朱帐城在楹山的西南边,反正天色也晚了,岑竹琢磨了下楹山她也不熟悉,就问黎皎的建议是第二天走还是晚上也不妨事。
对方的建议是第二天,因为玄乙门采灵会在夜里进行,到时候碰上人的几率会大大提高,别的不说,行路也快不了多少,她知道用遇到人本身这件事来说服岑竹是不可能的,对对方来说遇到人杀了就好了,还不如说会走得慢。
“那干脆明天出发吧,正好看看路线。”岑竹把地图扔黎皎让对方勾勾画画,毕竟对方比自己熟悉的多。
“你会阵法吗,就嗯,现在用得上,晚上比较实用的那种。”翻出来几套应该是没弄错用途的套符,岑竹走到季菀芊跟前,对方正无聊的拿着根树枝在地上乱画。
“你会画画?”仔细一看岑竹才发现对方并不是乱画,画的那只喜鹊还怪生动,怎么用树枝还能画出这玩意来,旁边还有节桃树枝上开着花。
“会,啊我是说会画画,但阵法... ...”季菀芊手一抖树枝把那喜鹊脖子斩断了。
“画的挺好,算了,无所谓,主要是半夜有人突然打怪烦的。”岑竹耸耸肩,转头去找镜瞳,对方估计算是几人里对于这玩意懂得最多的了,随便搞个得了,大不了来人了打呗。
将棺材放在树下,那边的两人果不其然投来诧异的目光,岑竹全当没看到,把一张符交给镜瞳后翻身进了里面合上棺材盖。
丑时,只听远处像是一片雷声作响,久久不息,树上的黎皎好奇想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扭头却对上一双竖瞳。
“没,没事... ...”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到自己的嘀嘀咕咕她又把头转了回去。
不多时,不远处便有巡山弟子结伴匆匆而过,直奔紫陇的方向而去,这次她没转头,看到季菀芊似乎笑了笑,对方靠在树干上,那位置刚好可以不被身后的镜瞳盯着,对方看着巡山弟子跑远,又瞥了眼那口诡异的棺材。
那块玄乙门的腰牌在树影下随风晃了晃。
黎皎听着身后那仍旧隆隆的“雷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