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西手中握着一个长方形的设备，上面沾染着斑斑血迹，他正全神贯注地在上面调试着。

    兴许是内心有些怯怯，桑迪指着那个东西，一脸严肃地问道：“那是什么？会用在手术里吗？”

    多尔西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这是刷卡机，你难道想不付钱就做手术吗？那我还怎么生活。”

    桑迪露出一脸的无奈：“我连电子身份证都丢了，你觉得我还能有银行卡给你吗？”

    “所以我要先把你的账记在大先生的账上，到时候你直接付给他就行了。”

    调试完毕后，多尔西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边坐下，伸手将电脑屏幕转向桑迪。只见上面展示的，全是各式各样的植入体。

    “想好了吗？你想要哪家的。”

    桑迪一头雾水：“不是说植入体是被禁用的吗？”

    多尔西的语气略带讽刺：“你以为公司那帮混蛋会放弃这么赚钱的机会？安装植入体是禁止的，制造可不禁止。”

    桑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雪媚娘的那双手是哪家公司生产的？”

    “那是汉斯医疗科技的女用植入体，专门给....你知道的那个行业的人设计的。”多尔西转头划拉着屏幕，指着上面的一个产品说道：“这个怎么样，欧式科技的欧布司四型。”

    桑迪正面临艰难抉择，突然他的目光被房间角落架子上的一堆金属杂物吸引。在那堆杂物中，似乎有一个手型的器械，这引起了他的好奇。

    “那是什么？”他指着架子问道。

    多尔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突然兴奋起来：“我差点忘了我还有这个东西，但是我不知道……”

    他跑到架子旁边，取下那个器械，拍掉上面的灰尘，露出了它的真面目，那竟然是一个手部植入体。

    多尔西医生看着上面的纹路，瞬间从刚才的兴奋变成了哀叹。

    “怎么了？那是什么？”桑迪疑惑地问道。

    多尔西沉默片刻，开口说道：“这是高林军工企业生产的‘福音 200’，军用级别植入体，这是被禁用的。”

    桑迪兴奋地说道：“管它禁不禁用，既然是军用级别的那一定很强大吧！”

    多尔西低着头，嘟囔着：“再强大的植入体也救不了我儿子的生命。”

    蒙多些许震惊，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提起的。”

    多尔西目光移向一旁，说道：“没事，这个已经坏了，就用欧氏集团的吧。”随后转身将那个植入体放回了架子上。

    桑迪：“你是我的医生，我当然听你的。”

    多尔西点了点头。

    随着麻醉面罩缓缓落下，盖在了桑迪的头上，手术即将开始。

    “听着桑迪，接下来我会为你提取神经数据，然后我会提取出你的筑基金属，这些筑基金属我会帮你制作成新的手臂。注意提取神经的时候会非常疼，忍着点，想哭的时候想想你要报的仇。”

    桑迪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举起左手的大拇指，给予肯定的回应。

    多尔西医生见状，戴上口罩，拿起手术刀，朝着桑迪右手的断面切了下去。瞬间，惨呼声响彻房间，响彻天际。

    ...

    清晨，出租车停在派城北部郊外的一个小房子前。

    艾尔从车上走下，来到门前敲响了门铃。

    她神情恍惚，脑子里一直有一股声音在折磨着他。

    “艾尔，你知道的，你不需要告诉她，你不需要她，她只是个累赘。”

    艾尔紧闭双眼，意识回到了艾尔领域。

    “你明明知道的，我们两个是绝配的，你的能力加上我的智力，我们会统治一切。”

    低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余树正衣衫不整的跪倒在地，全身上下缠满锁链，被吊在天空中，如同一只被蛛丝包裹着的蚕茧。

    艾尔飘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说道：“不用再挣扎了，在这里我主宰一切。”

    余树用阴冷的笑声回复：“哈哈哈，如果你主宰一切，为什么还能听到我的说话？”

    在余树的眼中，他并不知道艾尔的模样，他看到的只是幽雅站在他的面前。

    他舔了舔嘴唇，继续低头沉声道：“真是可笑，如此强大的力量，竟然会落在你这个心智宛如稚童的人身上，简直是暴殄天物。唯有借助我的智慧，你的潜能才能得以彻底激发。”

    “你的所谓智慧，不过是些简单的推理罢了，任何人类都能做到。”

    “那你还在等什么，放了我，抹除我的记忆。”

    艾尔没有回应，余树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我知道你做不到，你清楚自己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你需要我，承认吧，你离不开我。”

    艾尔依旧冷眼相待，沉默不语。

    “说话！”余树大吼道，猛地开始剧烈挣扎，似乎想要挣脱锁链。

    艾尔见到这一幕略显担忧，不过还好余树没挣扎多久便停了下来。

    她回到了现实世界。门开了，独牙立在门口，满脸倦容。

    “她在二楼卧室，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艾尔点了点头。穿过走廊，登上二楼，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小房间里，艾尔看到了全身缠满绷带的戴尔。

    此刻的她意志消沉，双眼微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闷。

    独牙跟着艾尔走到门口，站在那里对艾尔说道：“医生已经尽力了，由于她是个无名者，医生顺便清除了她体内的虫子和感染，只是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我知道。”艾尔低头低语。

    她伸出右手，手中心一串串触手从中分离，伸入戴尔的衣服之中，紧紧环绕起戴尔的脖子。独牙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敢言语。

    当艾尔再次睁开眼睛，她已置身于戴尔的脑海深处。

    此处是一片广袤的草原，无边无际。草原中央矗立着一座小房子，是一栋两层楼高的农家小院，看上去无人居住。

    在房子后面不远处，生长着一棵梧桐树，金黄色的叶片挂满了枝头。戴尔正坐在树梢，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房子。

    艾尔爬上大树，坐在戴尔身旁，与她并肩而立，一同望向远方的房子。

    “很美吧，塞西农场。”戴尔平静地说道。

    艾尔点点头：“听着，戴尔，我是来...”

    “嘘……”戴尔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微风拂过，地面的野草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梧桐树上，金黄色的枝叶随风飘落，落在戴尔的肩头和头顶。艾尔想要帮戴尔清理，却被她抬手拦住。

    戴尔定了定神，说道：“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在见到你之后，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艾尔平静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戴尔露出呆滞的表情，看着地面，娓娓道来。

    “自那之后我丧失了对痛觉的感受，但我对欧氏公司的恨从未消失。我尝试继续去破坏他们的设施，工人，到最后......”

    艾尔缓缓问道：“发生什么了？”

    戴尔看向艾尔，面无表情的说道：“......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就算我杀他们千人万人，就算是杀掉了老板，还会有新的老板出现。公司从来受不到一点伤害，反而是那些无辜的工人不断地受伤。”

    她的眼角噙满泪水，红晕爬上她的脸颊。

    “你说到底是谁的错？公司真的做错了吗？我真的做错了吗？伯克他们究竟为什么而死，他们的死没有任何意义，我的对抗也没有任何意义......”

    “......几个月之后我回到了欧氏大楼，根本没有人记得我，甚至都没有人察觉到我的存在。我一路向上，来到欧氏的最高层的办公室，我曾认为那里就是魔窟，但如今看来那头恶龙并不存在......”

    “……站在那最高处，看向脚下那如铁链一般的索桥，我才终于明白根本不是任何人的错，是制度的错。是制度规定了无名的人生本就不存在价值，是制度让我们投入无谓的斗争之中。现在想想当时从那跳下就好了，一了百了。”

    说到这，戴尔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突然她抓住艾尔的手，紧紧握住，接着抬头看向艾尔，面容不再瘫痪，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笑意。

    “我本已不再抱有幻想。不知是不是命运的安排，你在那天抱着小狄走入了梦屋。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你就是那个可以打破人类制度的人，你会为人类提供另一条路，另一个方法。”

    艾尔面对戴尔的深情告白有些不知所措，沉默不语，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困惑。

    “我...不理解...”

    戴尔继续解释道：“你不是人类，你不需要遵守人类的制度，所有的这一切：伦理，法制，道德，利益在你身上没有意义，你是真正自由的人。”

    艾尔有些失语：“我所知道的只是尽可能的去活下去......”

    戴尔叹气：“你不能一直躲藏下去，只要你存在一天，人类就会追杀你一天，因为你的存在就是在挑战人类的制度。我从来不同意伯克的说话，我坚定的相信只有不断地反抗才能博得一线生机，所以......”

    她握住艾尔的手，坚定的说：“向我保证，不要再逃跑苟且偷生。站起来反抗，斗争，这就是人类的‘义’之所在。”

    艾尔垂头低语道：“所以你并不是利用我，你只是想保护我，就像伯克大哥那样。”

    戴尔点点头，带有自嘲而又无奈的说：“我做的很糟糕对吧？两次都让家人失望。就算我想要努力成为伯克大哥那样的人，但是却怎么也无法成为他那样的人。”

    艾尔也点头坦言到：“你做的没错，事实上我也有没有告诉你的事情。”

    戴尔疑惑：“告诉我什么？”

    艾尔站起身，表情从容的说道：“戴尔，接下来我对你讲述关于我的一切。但是如果这样做了，你也会和我一样被这个世界所仇视，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