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帮小学生灰溜溜的离开了。

    我们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任何动弹的意思。月光照在我的身上，居然让我感到有那么几丝冰冷的气息。

    我依然忘不了他们离开时眼睛中的羞恼和害怕。

    有这种情绪是好的，因为他们暂时不会产生欺凌小鬼夏目的想法了。

    “……谢谢你们…”

    夏目突然说。

    “不……我们让你被更加排挤了。”冬海蹲下来，看着他说。

    夏目露出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自嘲的笑容。

    “就和千叶说的一样，四舍五入，于我而言根本就没什么变化嘛。”

    四简直是最可怜的数字，因为比五少了一，就要被舍弃，和五相比，四与一二三并没有什么区别。

    “喂。”

    夏目突然叫了一声发呆的我。

    “谢谢你，千叶。”

    “……我不认为有帮到你什么……”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夏目笑着回答。

    “不用担心哦，其实新学期开始之后我就会转学。所以那帮人怎么想我，我并不是很在意啦。”

    “谢谢你，让我在离开那个地方之前扬眉吐气了一把。就像你说的一样，令人火大，总比被人遗忘强！”

    我愣了一下。

    没想到随口说的话居然被他记得这么清楚。

    “喂，”夏目认真的看着我。

    “我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交过一个朋友。”

    “我能不能和你做朋友？”

    我认真的看着他。

    “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

    ****

    一直看着他下山，悠木光央才冲着我们笑着说。

    “那我也先走了。”

    “等等。”我突然叫住了他。

    悠木光央笑着停下，“有什么事吗？千叶同学？”

    他脸上那温和的笑容依旧，仿佛刚刚那个冷漠的他不是悠木光央一样。

    “你……”我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询问。

    “你刚刚……说的是真话吗？”

    他一直眯着的眼睛露开了一条缝。

    “你是指哪一句？”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许久，悠木光央才自圆其说的说。

    “开玩笑的啦。”

    “我这个人从来不撒谎。”

    “那么，明天见。”

    悠木光央从来不撒谎。

    从他见我的第一面开始就是如此。包括他之前跟我说过的，他不是烂好人，也得到了相对应的印证。

    我眯着眼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和他的背影一样，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哦，对了。

    我有些不自然的扭回了头，看向了背后的两个少女。

    冬海看我的眼神恢复到了那种看垃圾的样子。而佐佐木，她的眼神也很奇怪，好像里面包含着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对不起……”

    “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冷静沉着的人。”冬海那冷漠的声音中还有几分失望的情绪。

    “做事考虑后果，这是人最应该有的品质。”

    “你忘了你之前和我说过的话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地方卖后悔药。”

    “我讨厌你的做法，哪怕成功，也是如此。”

    说完，冬海直接略过了我，朝着我的身后走去。

    我发出了苦笑。

    佐佐木神色复杂的来到我的面前。

    然后，她踮起脚尖，轻轻的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知道，苍介君不是那种故意将人置身危险的家伙。】

    【就算再完美的人也会有失算的时候，苍介君不用太自责。】

    【可是。】

    写最后一番话的时候，佐佐木的眼眶有些湿润。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

    【苍介君也该注意到了吧？】

    【关心你的，不止我一个人啊。】

    ****

    走了，都走了。

    我有些颓废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真的做错了吗……”

    我不由的回忆起了那天晚上，我和冬海在门口说过的那些话。

    我知道，我说谎了。

    我避免不了犯错，我也忘不了那些因为我的错误而替我受伤的人们。

    小时候妈妈每一次因为我被叫到学校，我都忘不了那讨好老师的眼神和表情，还有妈妈那即使很受伤也要安慰我好好学习的样子。

    我忘不了那偶尔有人愿意接近我，却因为我身边的流言蜚语而饱受压力。最终我主动退出，对方那失望而又厌恶的眼神。

    我说谎了。

    我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平静。

    我避免不了犯错，同样的，留给我补救的机会也很少。我让太多的人失望过。

    所以，我选择远离众人。这样我就可以把自己和麻烦，和错误划清界限。这是我一贯以来的做法，这是孤独者保护别人最好的选择。

    是的。

    【千叶苍介】是个怯懦的家伙，是个自私的家伙，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

    这才是真正的我。

    远处，那个引领我们进入祠堂的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他的手中拎着一个水桶，走到了神像面前，用干净的抹布自信的擦拭起神像来。嘴中还振振有词的念叨着什么。

    我轻轻的摆弄着手腕上的珠子。心中那丝自我怀疑，慢慢的烟消云散。

    是的。

    每个人都要在这个麻烦的社会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方式，现充被要求言行举止像个现充，孤独者被赋予表现为孤独者的义务。死宅被强迫按照死宅的做派行动。上流阶级对底层的人表示理解会被认为是有教养或者心胸宽广，但反过来就是不被允许。

    这就是美好的世界中腐朽的规则，实在是可笑至极。

    世界无法改变，但自己可以改变。其实说到底，这只是顺从并适应这个垃圾般冷酷惨淡的世界，举手投降的隶属行为。

    不过是用好听的话来修饰失败，只要能够将自己都骗过，欺瞒就成了真相。

    我的内心突然涌起一种类似于感到自我恶心的感情。

    但是，这就是这个世界能够正常运转的基层逻辑。

    而我，必须按照这个恶心的逻辑去生活。

    我已经用这种方式活了这么久，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我按照【千叶苍介】的想法给出来自己的意见，并且最终获得了成功。夏目再也无法被任何人忽视，这就是可悲的我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顶层逻辑思维。只要人们身处在社会这个怪诞的闭圈中，我就可以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窥探这一切，找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是的。

    【千叶苍介】，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