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常规的法体自爆，在广阔的树海炸开，就连空间都因为释放时的威力，出现了扭曲的波纹。

    琉璃月快速后撤，并且集中起自己的全部灵力抵消爆炸冲击，如果李默然的境界和她相同，甚至只要是达到了合体境的话，那么她必死无疑，但好在李默然只有炼虚境，这爆炸虽然恐怖，但当量不大，相当于一颗非常危险的炸弹被缩小了一百倍，能够给琉璃月带来伤害，但只要她全力躲闪，并不致命。

    爆炸的余波也正在一圈一圈地扩散，树海的之下的岩层因为这夸张的爆炸而变得空心化，导致了后续地震的发生。而烟尘和火焰在坑洞边缘肆虐，让边缘地带的树木被点燃，猛烈燃烧，化作火海。

    琉璃月再也没有之前那番优雅的姿态，她的右臂整个消失，断口处在发出熔岩一般的光热，长发凌乱，身上的旗袍破烂不堪，出现了多道被爆炸溅射烧出的孔洞，里面露出了焦黑的皮肤和肌肉，整个身体在空中摇摇欲坠。

    她用剩下的左手，拍灭了自己耳朵和尾巴上面沾染的火焰，尝试使用神识感应柳若梦的方位，但对方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样的状态下她也不敢继续追击了，虽然她依旧有自信打得过柳若梦，但要是对方也发起疯来再用《四象灵噬诀》来一个法体自爆，她这次就要玩脱了。

    “这件事必须告诉长老……那个柳若梦是一个巨大的祸患……”

    在树海附近，矗立着一片连绵起伏、高高低低的群山。有的高耸入云，有的山势平缓。虽然这里距离九幽门还是太近，不太适合作为最终的逃亡据点，但以柳若梦与李默然现在的状态，也就只能逃到这里了。

    李默然那个夺舍过来的身体，在爆炸中自然是灰飞烟灭，而他此刻也变回了残魂状态，躲到了玉佩之中。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变得十分虚弱，原主的记忆也在快速消失，灵力爆炸产生的灼烧不仅可以破坏物质，也可以对灵魂体造成杀伤，他的灵魂体此时就在燃烧，让他一步步接近死亡。

    上次原主是半步登仙的修为，在被灼烧之后尚且能够剩下一点残魂，但李默然这次就做不到了，即使柳若梦焦急地捧着玉佩，不顾一切地注入灵力，那也只是在给鬼门关的人打肾上腺素罢了，无济于事。

    按道理，灵魂体残缺，那么记忆也会没了，但是李默然却免疫了这一点，作为造物主，他的意识是独立的，原主灵魂与记忆的消失不影响他的清醒。

    视觉慢慢消失，但是李默然却能感受到柳若梦的眼泪正在滴落在玉佩之上。

    “好啦，若梦。别哭了，我得交代后事，再不说就来不及说了。”李默然用着非常平静的语气，就像他平时给柳若梦传授功法、讲道理那样平静的语气。

    “不！我不准你死！”柳若梦嘶吼着，但最后这无力的嘶吼也只能变成苦苦哀求，“不要离开我……我不要一个人……”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要去的地方越是遥远，就越会和更多的人分开，不过……”

    李默然只能想办法哄哄对方，稳定住柳若梦的情绪，可是对方早就不是那个天真无邪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小女孩了，拙劣的谎言对她来说效果甚微。

    “不过，我们以后说不定还能再见的，只要你能够去完成你的目标，或者说我们的目标，将这个世界的秩序改变，那个时候这方天地肯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柳若梦的威名，我要是再来，就很容易找到你了。”

    “你……你又在骗我……”柳若梦的声音在颤抖着。

    “这样的世界，这样的秩序中，个体想要追求爱与幸福是不可能的……”李默然耐心地说道，“你我二人就算今天不在此处分别，在以后那漫长的勾心斗角、漫长的战斗中，也躲不过这一劫。”

    “这个秩序之中，凡人如蝼蚁，所以爱你的父母在求生欲面前，放弃了‘爱’。所有的人都想依附于规则不断往上爬，将其他人踩在脚下，所以你遇到的不会是温柔的师姐、值得尊敬的老师，只会是想要利用你害你的小人。”

    “无论是冷凝霜他们，还是你我，都是这个秩序的牺牲品，其他人也是一样。”

    “我要怎么做……才能再次见到你？”柳若梦沉默许久后说道。

    虽然是听上去就很假的谎言，但是她还是选择了相信一次，就像杀人如麻的她在返回故乡时，依旧选择了相信父母一样。

    “扭转这个秩序吧，为我和冷凝霜她们报仇。”

    “我绝对会杀光他们的！”柳若梦的语气中，满是疯狂的杀意。

    “你错了，只是杀光他们，并不能改变秩序。”

    柳若梦一愣：“手刃仇敌，报仇血恨，这不是药老你要的方式吗？你难道不想杀了那个琉璃月吗？”

    “你杀了他们，又能如何呢？哪怕你一路杀，一路向上爬，成为了九幽门的掌门或者长老，你到时候要维持着九幽门的地位，你又能怎么做呢？”

    “凡人依旧是蝼蚁，修仙者们依旧是勾心斗角自私自利，你依旧要向那个神明俯首称臣。而无数个和你一样的悲剧依然会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继续上演。”

    李默然很清楚，柳若梦虽然修仙天赋卓越、战斗经验和杀人手段都是一等一的，但如果让她放手去做，除了让这个世界生灵涂炭死一堆人之外，没有任何的意义，这是他之前最为担心的问题。

    “那我……要怎么做呢？”柳若梦有些茫然地说。

    “用一个秩序去打碎另一个秩序，彻底拔除毒瘤，再替换它。”

    “这个世界个人修为的极限是金仙，你如果只靠自己，就算修炼到了金仙境也不具备彻底改变世界的能力，你可以杀一个金仙，但所有大宗门的金仙一起对抗你呢？”

    “杀人，这个不需要我这个药老教你了，你甚至比我还熟练。”李默然苦笑着说，“但我现在需要教你如何‘团结力量’。杀，只能重创秩序，没办法创建秩序也没办法替换秩序。”

    “这……你要我和这个世界的其他混蛋坐下来谈判？”柳若梦不解地说道，“他们那些自私自利的小人只会在背后进行出卖！”

    “你能答应我吗？不要只是杀戮与破坏，而是要尝试用我教你的方法去构建创造。”李默然的时间不多了，他只能很无奈地用出了这种类似于pUA的语气。

    “我……我答应你，只要你别骗我……”

    “人会按照自己的欲望、自己的利益行动，这让他们很自私，但也会变得更好利用和控制。”

    “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将更多可能和你一样想要反抗秩序的人争取到你的身边，然后使用利益交换的手段拉拢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使用离间分化的手段对付维护旧秩序的人。”

    李默然开始帮柳若梦分析她可能的队友和敌人。

    “还有450年，天灾会降临，到时候高阶修士精英们不会有事，但没有修为的凡人却会在这灾害中死伤惨重，自私自利的修士们不会管凡人的死活，而被逼得要死的凡人自然会有‘改变’的想法。”

    “凡人是你可以依托的力量，他们数目很大，庞大的基数下，比所谓的家族宗门更容易出现你这样的修仙天才，只要你能建立更美好的秩序，被压迫被逼到死路一无所有的凡人会坚定地跟着你去对抗家族宗门。”

    柳若梦有些犹豫地说：“就算凡人能出修仙天才，没有修仙资源也无法成长呀，而高阶的修士轻轻松松就能杀死大批的凡人，用他们的性命威胁他们。”

    李默然冷笑道：“可是那个时候凡人本来就遇到天灾活不下去了呀，原本就是要死的人，用死亡威胁他们，你觉得会有任何作用吗？”

    “至于修仙资源，那些大家族大宗门的院子和仓库里，不是挺多的嘛……”

    “而凡人只要开始团结反抗，有天赋的人都偷偷地聚集起来，那些大家族就会失去大批炉鼎资源。”

    李默然讲的东西像是天方夜谭，却又莫名地符合逻辑，而柳若梦原本的悲伤和愤怒，在李默然平静的语气和给她制造的目标中，也得到了暂时的缓解和遗忘。

    “首先争取到这批凡人后，你接下来要拉拢的对象是散修。散修虽然有修为，但没有大宗门的庇佑，也是尝遍了世态炎凉。”李默然想起了那位名叫杨文德的散修，“他们其中必然有些人和你一样，对这些大家族怀着痛恨，你可以把他们也拉拢成你的力量，这个世界上能够生存下去的散修往往天赋都不差，很多人都非常聪明擅长计谋战略。”

    “不过，散修当中也有那种心甘情愿给大宗族当狗求生存的，并且不少，但更多的人其实都是‘自私自利’的中间派，只要你向他们开放怀抱，在你处于下风和实力不强的时候他们会和宗门一起攻击你，可一旦你占领了优势和上风，他们的见风使舵和倒戈也会非常迅速，你越强，他们越会跟着你。”

    “宗门家族也是如此，有九幽门那种嚣张垄断大部分修仙资源的大宗门，也有一些被排挤，平时只能看大宗门眼色苟活的小宗门，这些小宗门在你势力扩大之后，也会有一部分倒戈向你，因为他们都是靠着利益驱动而行动，有奶便是娘，跟着谁能活下去、跟着谁好处多，他们就会对应选择新的主子。”

    “而那些强大的宗门也并非是铁板一块，这个黑暗的秩序注定了那些宗门的高手全部都是自私自利者，不够自私、不够残忍、不会猜疑的人爬不到那个位置。他们虽然是旧秩序的铁杆支持者，享受着最高的地位，不可能向你低头，但是你却能利用他们的自私自利，让他们猜疑、内斗，消耗他们的力量，让他们不能联合起来铲除你。”

    “一开始只有最无助最坚定的人会跟着你，但慢慢的，你的力量会壮大，而越壮大又会吸引越多的力量加入，最后如同滚雪球一样，势不可挡……”

    李默然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微弱了，在他抓紧时间把原主之前藏匿各个宗门失传功法的地点告诉柳若梦之后，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也不知道柳若梦能否去按照他教导的行动，还是单纯成为一个杀人魔王。

    “药老！药老……”柳若梦出声呼唤着，可是玉佩却再无应答。

    她的双手握着玉佩无力地垂下，从现在开始，她一个可以敞开心扉的人都没有了，她必须独自一人面对这个黑暗的修仙世界，去摸索着做李默然告诉她的，天方夜谭痴人说梦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