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然被对方的话一惊，醉意瞬间清醒了几分。

    “呵呵，你也应该听过他吧？毕竟他在历史上留下的一些记载今天看来真的是太过于神奇了，做出的一些事情有点超前于时代。不过因为他这人是谋权篡位当上皇帝的，以古代的价值观来看，这是最大逆不道的行为，加上他的王朝也没有活几年，所以历朝历代史书上对他的评价都不太好。”

    研究生咬着鸡腿继续讲了下去，他既是在和李默然聊天，也是在为自己的后续专栏积攒灵感。

    “他的一生分成了两个阶段，篡位之前和篡位之后。”

    “在篡位之前，王莽这个人的风评非常的好，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是无比的谦卑，又孝顺、又有能力、还秉公办事。按照封建王朝的一般标准，他简直就是儒家的楷模，声望堪比西周时期摄政当国辅佐成王的周公，当时的世家门阀都在支持他。”

    “可是登上王位之后，他就向天下展露了他隐藏了四十多年的獠牙，明明是靠世家门阀的提携上位的他，执政的目标却是想要消灭世家门阀。”

    李默然配合着笑了笑：“这确实有点离谱啊，就好比地主家的儿子喊着要打地主一样……”

    “是的，所以有人觉得他是疯了，或者是中邪了，也可能是被什么穿越者附身了。”研究生兴致高昂，点来了一盘花生米下酒。

    “这件事有一个很蹊跷的地方，你要是说他从小就是伪装的话……那他可是伪装了四十多年啊，甚至没一个人能看得出来……”

    “这有多夸张呢，要是王莽在篡位之前突然就被一道雷劈死，那么后世对他的评价就是周公级别的儒家代表人物。”

    李默然看着杯中的酒，脑海中却在想着另一个人。

    “君子论迹不论心，要是装好人能装一辈子的话，那后世的评价也只会是好人吧？”

    “是啊。”研究生叹了一口气，“有一首诗就是专门说他的呢。”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被当成儒家楷模的周公当时因为有流言说他摄政之后是想要篡位，被吓得连夜出逃。王莽在篡位之前的声誉一度快超越了周公。如果他们都在那个时候死了的话，恐怕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样子的谁都不知道了……”

    李默然听得倒是津津有味：“所以，这首诗告诉我们，周公是一个诚心辅佐皇室的大好人，而王莽是一个极其擅长伪装的野心家、大奸臣，要看清一个人需要时间这样的道理吧。”

    “哈哈，这样说也没错，就像是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一样。”研究生抿着酒，李默然能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并不是完全认同这样的看法。

    “可是呀，写这首诗的白居易和我们都只是后世人，既不是周公也不是王莽，我们又能一定猜中他们的想法吗？”

    “可是从历史上的记载，他们的行为来看……”李默然话说到一半却停住了。

    对方笑了笑：“谁知道周公是不是原本想要篡位，但被流言吓得逃跑之后才反思自己，打消了篡位的想法呢？因为他的做法符合士大夫和皇室‘正统’的利益，所以儒家对他自然是褒奖，希望后世的人都像他一样。”

    “而王莽的虚伪和凶残，又会不会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是自古以来皇权最讨厌的‘篡位者’、是因为他动了世家门阀的利益，所以而遭后世唾骂呢？”

    “真正的情况可不太好说吧，我们能知道的，也仅仅是士大夫们撰写的历史，书写历史的人很难不带上个人的喜恶，就好比《三国志》和《三国演义》的不一样，后者因为吸收了很多民间的传说，穷苦的百姓肯定是更欣赏刘备的‘仁德’，所以就美化了很多……”

    “而一般写史书的人往往是什么身份呢？大字不识的平民肯定是写不了史书的，即使写了也排不上号，历史的话语权始终都是掌握在世家门阀手中的，而我们只能通过世家门阀他们这些带有个人倾向的记载，去了解那些模糊的事情。”

    “那你觉得，这个王莽真的是穿越者吗？”李默然问道。

    “这个很难说得清道得明呀。”历史研究生有些纠结地说。

    “反对的人说他就是一个封建时代脑袋抽筋的野心家，他的那些施政举措不过是对周公的拙劣模仿，打的旗号也是周公的，只是具体实施的时候太抽象了，误打误撞有点‘现代’而已。”

    “支持的人说他搞土地公有、建立给平民的贷款机制，甚至还捣鼓出了游标卡尺，还支持研究飞行器，并且灭掉他的人也假的像是开挂一样……诸如此类，他要不是现代人穿越的话，那我们可能都不太现代了。”

    “嗨呀，不过这种事情也就是喝酒的时候的谈资了，两千多年前的人了，早就不存在了，无论他是穿越者也好，还是个古代的野心家也罢，都和我们没关系啦。”

    不知不觉，李默然已经喝了很多酒了，醉意涌上，他有些头昏眼花。

    他突然想起之前和新王在小世界之中的短暂会晤，他说了下次在下界相遇时，要请对方喝酒。

    “嘿，李哥，你说我下次的专栏干脆就直接写王莽吧？想一个比较有冲击力的标题，应该会很有流量。”研究生也有有点醉了，开始手舞足蹈地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李默然的脑袋昏得一团浆糊，他莫名想到了一种可能，那个和自己对决的造物主，来自其他时空位面的话，会不会可能是一些历史上的人物呢？但这又有点悖论，如果是历史人物，他不就相当于提前知道了对方的结局吗？

    想起自己之前的“虎皮药膏潮草”直接篡改了一整条时空位面的历史，似乎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还没有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李默然便和历史研究生一起，醉醺醺地趴在大排档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