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微亮,那些家里条件还不错的百姓、小摊小贩以及一些有点家底的商贾、读书人都早早吃过早饭,往东西两市聚集而去。
经过昨天开封府努力的宣传,大家都知道今天要在东西两市募捐。
募捐不一定是钱,不要的衣服,被褥,米,麦子,粗粮都行。
而且也不白让大家出东西,听说有好吃的,好看的。
众人一方面也想帮助一下那些可怜的灾民,同时也想去看看热闹。
连续下了两天的大雪再加上听说城南受灾,大家都没怎么出门。
今日天公作美,还出了太阳,让阴暗了快一旬的天空终于蔚蓝起来。
大家都想出来走走,看看,顺便晒晒身上的霉味。
等众人赶到东西两市的时候,就看到了东西两市宽阔的道路中间搭建了一个十分宽敞的台子,两边只留出三尺左右供行人通过的道路。
不仅如此,台子两边还放了一些不知道干嘛的摊位。
尤其是西市这边,摊位尤其多。
辰时才过半,就有不少人围在这里了,都想看看到底想干什么。
有些人兜里揣了一把米,一捧稻谷,还有人从家里箱子底下翻出不要的衣服。
普通老百姓带钱的少。
他们过的也不富裕,虽然他们也同情那些人,但真要他们出钱他们也是不舍得的。
但家里不要的东西或者一把米这样给,他们还是能舍得的,最主要的是听说这些还能换吃的和看的,虽然不知道看的能看什么。
但总之不让他们白给就行。
当人们往东西两市聚集的时候,一大清早,大太监元宝就来到垂拱殿跟众人说陛下今日身体欠安,不能早朝,诸位大人请便。
摄政王等人关心了一番陛下的身体,要不要紧,最好还是找太医看一下。
元宝笑得很不自然,落在其他人眼里都知道皇帝这是装病。
肯定是头疼城南赈灾的事呢。
户部拿不出钱来,其他大臣就算有办法,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剩下的人要么不敢领这个差事,要么不想领。
摄政王这边步步紧逼,想让世子来领这份差事,皇帝不想,但自己这边又没有堪当重任的人,所以只能避而不见,拖字诀。
摄政王也心知肚明,说了几句就走了。
听说东西两市今日有热闹看,他倒要去看看是什么热闹。
此时此刻,被众人认为躲在寝宫装病的皇帝宋祯带着皇后薛星禾,乔装一番后在贴身侍卫的保护下,已经来到了城南。
看着房屋倒满目疮痍的城南,看着被排在一排毫无生气的遇难老百姓,看着那些失去亲人的灾民们,在倒塌的房屋里扒拉着,希望能扒拉出一些能用的东西。
那些木头他们也会捡起来,而后堆放在一起,晚上可以用来引火取暖。
地面到处是泥泞,每走几步身上都是泥点子,鞋面上都是污水。
有三五个小孩提着破箩从他们身边经过。
大点的小姑娘也就五六岁,牵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左右看了一圈问:“阿姐,爹娘还有爷奶呢?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他们了。”
小女孩:“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说爹娘跟爷奶出远门了。”
“阿姐,我饿。”小男孩又道。
“我也饿,可是我们没有吃的。”
说完小女孩就往一旁的雪堆跑去,将上面一层脏的雪拨开,然后抓了一把雪使劲儿捏了捏后跑回来递给小男孩:“吃个雪团吧。”
小男孩接过就往嘴里塞。
“别吃,不能吃。”薛星禾急忙喊出声音。
几个小孩朝他们看来,看到他们身边跟着这么多人,也不敢靠近,但也不走。
薛星禾走过去,将小男孩手里的雪团子丢掉后掏出手帕给他的手擦了擦,然后掏出一个荷包,里面是饴糖。
这是她特意带来的,就是想给小孩子们吃。
看到糖,几个小孩都围了过来,张嘴喊着要吃糖。
几个禁军围了过来保护薛星禾的安全。
虽然他们这次出行只有身边这几个人知道,虽然敬王已经利用东西两市作为引子,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的注意力都引走了。
但也是要以防万一的。
看着这些围拢过来的孩子用脏兮兮的手朝她伸着,薛星禾道:“好,排好队,姐姐先给你们的手擦干净。”
说着就给他们擦着手。
只是当她看到这些孩子们的手后,薛星禾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了,眼睛不自觉的就模糊了。
这些孩子们的手都长了冻疮,有的皲裂,有的都已经化脓了。
薛星禾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滴落下来。
宋祯也看见了,几个孩子们的手都高高得肿起。
再低头看,这么冷的天,这些孩子居然就穿着草鞋。
京城居然有这般贫瘠的人吗?他简直不敢相信。
这些都是他的子民,他的子民在他的统治下居然过的这么凄惨,他从来都不知道。
这刺眼的一幕幕,让宋祯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都是朕无能。”
以前想要掌权,纯粹就是因为他是皇帝,是天下共主,这至高无上的权利本就该属于他。
可看着眼前这一幕,宋祯心里掌权的欲望就更浓了。
他必须掌权,他必须让他的子民吃饱穿暖,不受这寒风侵袭。
大概是他们这一行太惹眼了,已经有些大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有人认出旬然来,毕竟这几天旬然带着禁军的人一直在这边帮忙。
“大人。”有个老者上前喊了旬然一声,眼睛却看着宋祯。
这位少年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贵人出现在他们这脏乱的地方,让他心里诚惶诚恐。
旬然介绍:“这位是这个坊里的里正。”
城里的一个坊就相当于一个村子,也有里正。
听到旬然这么介绍,宋祯走上前,“老伯,如今这边受灾情况统计了吗?”
里正不知道要不要回答,看着旬然。
旬然道:“麻烦老人家把周围的人聚集过来,我家主子有话说。”
老者连连点头,先跑回家,找来家里的破锣,敲打起来。
“没事的都出来,都出来,大人们有话要说了。”
随着老者的呼喊,不一会儿周边还活着的人都出来了。
宋祯一眼扫去,就只看见一百来人。
“一个坊就这么点人吗?”他问的是旬然。
“这里是受灾最重的地方,将近四成的人都在这场雪灾里遇难,还有一些受伤的,都被统一安排在慈幼局那边。
那边受伤的还有一百多人,秦大人还在的时候就曾让开封府出钱翻修过,所以没塌。”
要不然损失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