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二十分钟前。
何枝浑身湿漉漉地从水中爬起来,甩一甩头发上的冰渣。
她丧尸化的外貌快速隐去,恢复作为伪仙时的样子。
在她身后,那些被冰刺贯穿喉咙、又被短刀划开肚皮的鳄鱼一个接着一个浮上了水面。
论近身实战,还是丧尸化的状态好用。可惜她的丧尸化技能太特殊,不能在孙宁滢和司马云轩面前使用,难免会有些束手束脚。
终于能趁着这个机会摆脱他们了。
何枝开始沿着楼梯往白塔上层爬去,这个古怪的建筑,居然一点窗户都没有。昏沉、黑暗,空气中有着若有似无的腥臊味。
“咔嚓”一声脆响,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何枝停了下来,她的双眼中淡金色光芒更亮,穿透黑暗,看到了一截被踩断的骨头。
……人骨。
何枝绕开地上七零八碎、还挂着皮肉的人骨,握紧短刀继续往上爬。但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
回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何枝不动声色地继续向上走,这脚步声锲而不舍地跟着她。她快脚步声也快,她慢脚步声也慢。她停下来,这脚步声也立刻跟着停了下来。
并且,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就像跟着她的东西,离她越来越近。
在这个东西即将走到何枝身后,与她脚跟挨着脚尖时,何枝猛地回头。
彭萱惨白肿烂的脸蓦然出现在何枝的面前,她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嘴角撕裂到太阳穴处,简直能一口吞下何枝的头!
何枝不闪不避,身上涌出了大量的淡金色光芒,如同一张结界般罩住了她。
而扑向她的彭萱在接触到金光后,立刻变得面部狰狞痛苦,身体开始像是被炙热的火焰烧焦一般快速萎缩。
仙人-诸邪回避!
冒犯仙人的邪魔鬼怪,必然会受到仙人护身金光的灼烧伤害。
凄厉的尖啸中,“彭萱”不见了,一只灰头土脸的红毛怪物哀嚎着向下逃窜,快如闪电。
但比它更快的是何枝的甩来的短刀,“噗嗤”一声,就将这红毛怪物钉死在了台阶上,挣扎几番后身体慢慢僵硬了。
何枝走过来将短刀拔出,用刀尖把这只红毛怪物翻了回来,看着它被烧焦的两条尾巴,低声自语。
“原来是狐狸……”
忽然有被凝视的感觉,何枝抬头,看到不远处楼梯拐角的黑暗中,有四五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她。
她勾了勾唇角,刀尖挑起红毛狐狸的尸体丢了过去。
狼狈的逃窜声从黑暗中传来,那些绿色的野兽眼睛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彭萱已死,她的尸体因为紫星规则必然会消失。
但在塔中的狐怪不知道,它像往常一样,幻化出登塔之人已经死去的同伴,想让对方在极度惊恐之中乱了手脚,被咬断喉咙,变成它们的美餐。
更可惜的是,它们遇到的是能勘破幻象发现真实的何枝。
塔底是鳄鱼,塔腰处是狐狸。
那塔尖呢?塔尖处,又是什么?
何枝很快走到了泛着模糊白光的塔尖处,她在楼梯的尽头处发现了一个通往塔顶天台的天窗,同样贴着无数画着血咒的符纸。
她用刀尖挑下符纸,推开隐隐透着光芒的天窗,双臂勾住两边用力,轻巧跳上。
视线所及,四处大亮。
塔顶直通蔚蓝的天空,如同站在干净透亮的蓝色宝石里,周围是丝丝缕缕、流动的云。高空处的风呼呼刮过,除此之外,四下静谧。
何枝站在塔顶,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碑林里,碑林中缠绕着锁链,像蛛网一般,锁住了最中心的一个半人高的陶瓮。
她刚要迈步,却听到拍动翅膀的异响。
原来每一块石碑之上,都蹲守着一只眼神犀利、喙如弯钩的鹰。
它们展翅时足有成年人张开双臂般大小,此刻正站在高大的石碑上,沉默地俯视着下方的何枝。
何枝没有急着去看中心的陶瓮,她站在原地,把呼吸调整到极慢极轻的状态,观察着周围。
每一块石碑上都写着东西。
“……洪武三年间,李生垂钓于水滨,竟获一青龟。龟忽作人言,涕泣而诉曰:吾尚有子女待吾顾养,祈君怜而释吾归。”
“李生闻之,恻然心动,遂纵龟归水。龟感其恩,授李生长寿之术,以为酬报……”
“……李生遂以长寿之术传于村中之众……”
何枝读完这些石碑上的字,一个故事也在心中随之成型。
很久之前,有一个叫李生的人,从放生的青龟那里学到了长生之术。李生心善,将这种法术教给了村子里的其他人。
从此,村中人不再受疾病的困扰,他们往往能活到一百多岁,更有甚者能活到两百岁。
这也是长寿村名字的由来。
而这些石碑,也是村人为了感恩纪念李生的功德而立起的。
石碑上的鹰看到何枝很久没动,便开始自顾自地梳理起羽毛。
何枝试探性地向陶瓮的方向走了两步,它们便唰地一下扭头,盯紧了她。
天边的流云忽然因骤然下降的温度而快速凝聚,四周突然飘起细碎的雪花与冰粒,和厚重的云团一起被狂风卷起,呼啸吹向塔顶。
石碑上的鹰被突然出现的暴风雪惊动,他们扇动着自己的翅膀,力图在风雪之中稳住自己的身体。
何枝不断输出着自己的冰系异能,趁此机会跑到了陶瓮处。
陶瓮上居然还盖着一块小型的石碑,何枝将石碑搬开看向陶瓮,猛地对上了一张怪异苍白的脸,瞬间惊得身体后仰。
深吸一口气后,何枝才重新看向陶瓮里的人。
看脸颊轮廓,他应该是一位年纪不算很大的成年男性,长发披散在脑后,散发着奇异的腥气。
最奇怪的是他的两只眼睛,没有眼皮,眼球被替换成了两颗鹌鹑蛋大小的珍珠,嵌在眼眶里。
“你是谁?”陶瓮里的人同样看到了突然出现的何枝,仰起脸问。
他咬字带着特殊的古韵,并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何枝还未回答,陶瓮中的人已经轻叹一声。
“失敬,是我眼拙,没有认出远道而来的、新生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