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袋才不清明!要不是有婳儿,咱家能有野猪?”苏白氏正高兴得瞧宰野猪,听着身旁的二儿媳妇声音,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既然这么嫌弃,待会就别吃,老娘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主,要饭还嫌饭馊!”
“娘,我这不是说猪下水么?”钱氏面色讪讪,赔笑道:“这猪下水臭得很,里头全是猪屎,哪里是人吃的东西,到时候不是白费柴火么?”
“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玩意!”苏白氏冷哼一声,“没事干就滚屋子里去敲石螺,下晌还得出摊,天天就知道吃吃吃,我老苏家怎么找你这么个懒货。”
猪下水虽是臭得很,可婳儿既然要留下来,必然有她的理由。
便是最后做不成吃食,浪费一点油盐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闺女喜欢便够了。
不过,今日碰到野猪,加上孟芸儿从中作梗,已经耽搁不少时辰,眼看着快到中午,再不敲石螺,下晌的嗦螺生意怕是都得被耽误,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这做生意的,最忌讳的,便是去一日不去一日。
一来二去地,客人都得跑光。
“是,儿媳这就去。”钱氏扯扯唇,不情不愿扭过身子往屋子里走。
走到一半,却是赶忙扯过正围着瞧宰猪的赵氏和大郎二郎、春花,一同端了两盆石螺去主屋里忙活。
这要干活,咋能让她钱月娘一个人干?自然是得拖着赵氏她们一起。
不然,她不可是吃大亏了么?
那一厢,苏大虎已经提着刀开始一户户分肉。
“周三叔,你家小孙孙最是喜欢肥口的,我给你这块八成肥的。”
“大麦她娘,你喜欢吃瘦的,我给你这块六成瘦的如何?”
“泥鳅娘,你家泥鳅最爱吃红烧肉,我给你这块肥瘦相间的行不……”
上河村五十多户人家,谁家人喜欢吃啥,苏大虎几乎全是信手拈来,而且说是一斤的肉,那必须是足足的称,断不少他们一分一毫,直将村里人逗得喜笑颜开。
这不仅是得了肉,更是得了尊重。
便是自家的小辈,都不一定能将自家的喜好记得这般清楚。
苏家大小子这是心里有他们啊。
“我大哥可真有一手。”苏婳瞧得啧啧称奇,原来憨厚相后,不仅是个黑芝麻馅,还是个极其圆乎的黑芝麻馅,一口下去,绝对能到心坎那种。
村里人一个个提着肉,连声道谢,一番寒暄后终是往自家赶。
老苏家还有嗦螺生意要做,他们可不能那么没眼色,一直待人家院里。
苏白氏看着木板上的大半头猪,沉吟道:“这猪肉留二十斤自家吃,赵家、钱家、以及穗儿家各送十斤去,还有村长叔家,送五斤,其余的,今儿个下晌卖嗦螺的时候拿去卖,若是卖不掉的……”
“卖不掉的,儿子便送去富贵酒楼。”苏二虎笑眯眯接过话头。
“不错,卖不完的便送富贵酒楼。”苏白氏颔首,“你大妹家在县里,若是今日忙不赢,便明日早上再送去,如今天气好,这肉搁上一晚上也不打紧。”
苏婳瞄一眼野猪肉,扯扯苏白氏衣袖。
“娘——”
“怎地了?”苏白氏回身。
苏婳指指被扔到地上的杉树枝,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忘记同娘说,这野猪最后是萧锦寒杀死的,可他不愿分猪肉,女儿便同意他来家里吃几顿饭,二十斤肉可能会不大够。”
吃几顿饭便要抵半头野猪。
要是这野猪肉还不够吃,那她真要脸红了。
那不是欺负老实人又是什么?
“竟是如此?”苏白氏一愣。
苏家三兄弟亦是面面相觑。
他们有看过山上的打斗现场,不少树木都被掀翻倒地,大野猪长得膘肥体壮,若非颈部被杉树枝贯穿,只怕自家小妹安危难测啊。
所以说,萧锦寒这是又救了小妹一次?
苏白氏人老成精,自是明了女儿的意思,沉吟道:“大虎,自家再多留三十斤猪肉,其余的按照方才说的,不变。”
一头野猪肉要全部放家里吃,慢慢吃的话,可以吃好几年。
所以,人家不要野猪肉,也不愿分钱,只吃几顿饭,她却不能真当几顿饭。
毕竟,里头还含着救命之恩。
壮小伙子最是能吃的时候,二十斤猪肉确实不够吃。
“是。”苏大虎应声。
手起刀落,便将野猪肉分成好几份。
苏三虎拎着一大块肉并几块小肉往村子里跑。
上河村里,老村长和三位孤寡老人没来,他得送过去,至于冯家,如今没人在,冯母前几天就陪着冯子材去府城读书了,还有,孟家……
当然,冯孟两家完全不在老苏家送肉的考虑范围里,便是将野猪肉送山上野物吃也不会给他们。
让苏二虎在院子里守着肉,苏白氏便打算去灶房炒唆螺。
可一转身,瞧着院子外的绿色身影,眉头顿时狠狠皱起。
“你在我家鬼鬼祟祟做什么?”
孟芸儿面上挂着一抹温柔的笑,仿若在山上的不愉快根本没发生一般,“婶子,家里这么忙,要不芸儿来帮帮你?省得婶子太过辛苦。”
“你走不走?”
苏白氏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
直接走到鸡栏角落抄起扫鸡屎的扫帚。
“婶子……”孟芸儿一噎,脸色有些不好看,“你这是做什么……啊……”
哐当!
扫帚射向孟芸儿的脸。
上头的鸡屎直接糊了她一脸。
院子里,苏白氏望着自己的手掌,有些不可思议。
她咋觉得,今儿个晕过一次后,自个儿这准头似乎都更好了呢。
“苏婶子!你未免太过分了!!”孟芸儿一抹脸,瞧着上面的黄绿色,差点吐出来。
苏白氏负手捡起扫把,冷笑出声,“你不走是吧?”
话音未落,手上的扫把却是已然又蓄势待发。
孟芸儿趴在地上,望着院子里的苏家人,只觉得羞愤交加,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次,是真的哭。
瞧着,竟是伤心极了。
一边哭,一边飞快往外头跑。
生怕下一次便是被鸡屎给糊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