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寒手中缰绳轻拉,侧过头,学着苏婳方才的动作凑在她眼前,好看的唇角带着几分促狭,“苏姑娘这是怕了?方才扇巴掌的时候可是英勇得很。”
温热的气息骤然落在肌肤上。
苏婳抬眸,眸眼所及全是男人冷峻而带着几分痞气的面容,咫尺之间,竟连他长长的睫毛都数得清。
这一刻,苏婳心跳忽然没来由地慢了一拍。
“专心驾车呀!”她心中暗骂一句妖孽,伸手将男人的头掰过去,方狡黠一笑。
“反正我才扇了一个巴掌,可不像萧公子手一伸脚一抬就把人家十二罗刹全撂倒在地,末了还要去她大丫鬟一颗牙,萧公子都不怕我怕啥?”
“呵!可真是个小没良心的。”萧锦寒笑骂一句,屈指在苏婳额头就是一个爆栗,“方才也不知道是因为谁我才在大街上喊打喊杀,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呐……”
苏婳捂着额头吐吐舌头,“我这不是担心麻辣烫生意,出师未捷身先死嘛。”
当时反扇秋霜耳光确实是在气头上。
两世为人,从来没被人扇过巴掌。
对她而言,虽然这张脸如今还是胖了点,但和腿上的膝盖一样,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所以,便是让她再选一次,这巴掌依旧会扇回去。
怕,是不存在的。
就是担心银子会受影响。
“果真是钻钱眼里的小貔貅。”萧锦寒瞥见少女神色,轻笑一声,“放心,魏家小姐就是来清远县走走亲戚,不至于为一个麻辣烫摊子大动干戈,毕竟世家最是要脸面。”
“走亲戚?”苏婳喃喃,走亲戚,就意味着待不久。
反正,这清远县也不小,兴许见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倒是无须过多纠结。
牲口市场位于清远县城西尽头,市场外有专门的寄放车马处,苏婳交了两个铜板将牛车寄存好,得到一张小木牌,待出来后再凭借这个取牛车。
市场是在一块开阔的空场上,场上竖着不少树桩,树桩上都扯着一根麻绳,拴着各自要售卖的牲口。
三人刚走进来,卖牲口的小贩们吆喝声瞬时更响了几分。
“小姑娘,要买驴子么?我家这头驴好啊,跟了我十几年还皮光水滑!”
“卖牛勒,任劳任怨的大水牛,买回去不仅能拉车,还能耕地,最是划算!”
“卖马啰,我的马全都是四肢强健,力大擅跑,而且黑的、白的、红的、全都有……”
苏婳闻声,一一望过去,嘴角不由一个抽抽。
所谓的皮光水滑,却是要拆开来听,‘皮光’,说的是他家老驴的驴毛掉得快秃顶,剩下一层光秃秃的皮,‘水滑’,则是指怎么都合不拢的驴嘴里流下的黏液。
而牛贩子嘴里,任劳任怨最是划算的大水牛,牛腿不知怎地少了一只。
别说拉车,就是耕地都勉强。
牛腿若是伤了她可以治,这直接少一只不是为难人么?
至于马贩子嘴里的马……苏婳顺着他所指方向瞧去,便见到一个挺翘圆润的马屁股,而且,浑身奶乎乎的白色,瞧着和覃玉成那日的小白有些像。
马贩子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见苏婳目光停在那儿,脸上瞬时笑开了。
“姑娘请随我来,那一匹白马可是我们这儿最好的马,不仅性格温顺,这长相更是一绝,县城里不少小姑娘家看着都喜欢呢!”
苏婳牵着春花往马厩走,嘴角轻勾起。
“既然这马儿这么好,咋一直没卖出去?”
“在下也不满姑娘,这白马虽然长相好,但价钱也比一般的马高。”马贩子摸着马头笑笑,“一般来买马的大部分图实在,同样的马儿自然会选价格低些的,除非是姑娘家。”
苏婳闻声不由有些好笑,这话说得,敢情姑娘家就是些大冤种?
马贩子笑笑,给苏婳和春花都递了个麦芽糖,“姑娘若是喜欢哪匹马,都可以喂点糖试试,我这儿的马一匹匹全是实在能干的,绝对不会亏。”
至于萧锦寒,他只打量一眼,便不敢再多瞧,更别提给他拿糖了。
他在这牲口市场做生意这些年,向来做的是回头客生意,一双眼睛更是炼了出来,眼前三人虽然都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裳,但全是细棉布料子,一看就是家有小产但不多的人家。
卖匹白马给他们,不太现实。
还不如讨个巧。
“马贩子叔叔,这白马多少银子呀?”春花与白马小眼瞪大眼,试探性将麦芽糖放在掌心伸出去,一松开拳头,温热的马舌便卷了上来,惹得她咧嘴笑出一口小白牙。
恨不得直接抱走。
马贩子嘿嘿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头。
春花抿唇,秀气的眉头轻皱起,“这是,要一两银?”
她虽然没有爹爹那样会数数,但起码的一二三还是能认得的。
“咳咳咳……”马贩子闻声,差点被自己口水呛过气,“一两银,你卖一匹给我好不好哇!这是一百两,一百两呐,我滴个天爷!!”
“一百两?”春花喃喃,掰着小指头,试图想要数清楚一百零究竟有多少。
苏婳亦是看得啧啧称奇,一百两买匹马,那真是宝马了。
按照这马贩子的意思,马的颜值溢价似乎占比很大,让她不由有几分好奇,覃玉成的小白是不是得要几个一百两,毕竟,小白的颜值比他这里的白马高了好几倍。
一旁,萧锦寒抬步走到马厩角落,指指角落里的马儿。
“那匹马怎么卖?”
马贩子闻声,立即小跑着走过去,咧嘴笑着介绍道:“这一匹啊,是从战场退下来的战马,不仅模样长得俊,这脚程和力气更是没得说,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这前蹄在战场上受了小伤,如今还没好全。
公子要是喜欢,这匹马我可以便宜点给您如何?
我这里的马全是好马,至少三十两一匹。
这一匹,二十五两给您,可行?”
苏婳抬步走近,杏眸亦是一亮。
马厩尽头,卧着一匹神清骨俊的高头大马,通体乌黑,额间一缕白毛,骨相极佳,只是身形有些瘦削,左前蹄还肿起一块血包,清凌凌的大眼睛望过来,脖颈上不太光泽的鬃毛倏然竖起,满是戒备。
只一个刹那,她便明了萧锦寒的意思。
这马腿上的伤,她会治啊,那血包就是普通的伤口感染而已,只要剔除掉脓血,再用消炎止血的草药敷上,不过三四天的功夫,便能痊愈。
萧锦寒望一眼少女神色,唇瓣翕动,淡声道:“十两。”
“什么?十两?!”马贩子惊呼出声,赶忙摇头。
“这可不成,这位爷您这么砍价这不是让我做赔本生意啊!最差的劣等马都得十八两,这可是战马,要不是腿伤,起码得跟白马一个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