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的是婳儿!”苏穗闻声,如出一辙的杏眸瞬时一亮。
“婳儿快进来坐,先前听他们说,你变化很大,如今瞧了,才知道是真的,我都快不敢认了!
好啊!好啊!太好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妇人疾步从柜台走出,迎着苏婳进来,望着她清明的眸子,白皙的脸庞,一连道了三个好。
嘴角全是止不住的笑意。
“婳儿先在铺子里喝点茶水,这个点了,应该还没吃饭吧?待会我带你回去炒几个菜吃,可不能饿着肚子……”
她笑着笑着,又絮絮叨叨去找红糖罐子。
找出来才发现罐子早已是空的。
“阿姐,不忙做这些,方才我们在外面吃过了,不饿。”苏婳抿抿唇,拉住苏穗的手在一旁坐下,温声开口:“阿姐,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老王家待你不好。”
上次她和苏大虎来县城送野猪肉,连苏穗的面都没见到,王父说是去城郊寺庙拜菩萨求子去了。
可求子,又怎能是一个人的事情?
他老王家既然着急要娃娃,便是拜菩萨也自然是王纯甫夫妻一起去才是。
可王纯甫却是大白天喝得烂醉如泥。
而王父话里话外说得好像全是苏穗一个人的错。
如今,碰巧见到苏穗了,却是看到她红着眼眶抹眼泪,而且,苏老头和苏白氏长得好,老苏家的五个孩子就没一个差的,苏穗没出嫁之前可是上河村里的一枝花,便是在十里八乡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嫁到王家不过三年,现在十九岁,眼角纹路就已经出来了,脸上虽然笑着,眉眼的愁苦却是遮不住,几乎看不到一点记忆中的灵动活泼。
苏穗闻声,脸上笑意微微一僵,复而摇摇头,“婳儿莫要担心,王家待阿姐很好,吃穿不愁,只要每日看着这个小铺子,日子也清闲得很。”
“既然不错,那方才为何要哭?”苏婳心头低叹一声。
她这个阿姐心思太单纯了,扯个谎连脸上的表情都不会管理。
便是三岁的小娃娃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苏穗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咬唇一笑,“我没哭,就是坐在外头风有些大,眼睛吹着了……”
说罢,又连忙起身走到铺子最里头,揭开一块地砖。
拿出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递给苏婳,眉眼间一片温婉,“这里头是阿姐给你准备的一点嫁妆,先前没来得及给,今日正好碰上了,你拿回去收好。”
“嫁妆?”苏婳看着手头的木盒,指尖正好碰到盒上卡扣,卡扣是薄薄的铁片所制,上面早已不见半分铁色,摸上去更是一片光滑,应是经常拿出来使用。
‘吧嗒’一声打开卡扣。
便见盒中放着好几块碎银子,还有零星十来个铜板。
她看着那些铜板,脑中忽然闪现过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苏穗嫁到老王家后,虽然隔得不算太远,但回来的次数并不多,一般是每年苏白氏生辰和年后初二会回,而每次回来,私下里都会塞一些铜板给原主,让她去买甜嘴吃。
原主是个心眼实的,又喜欢吃,自然是有铜板就用,不会去管是哪儿来的。
但其实,苏白氏曾经提过,老王家过日子十分抠搜,银钱更是看管得极严,这小杂货铺里每一笔收支都是由老两口全权把着,苏穗平日关店后都得将一日所有买卖跟老两口汇报。
她身上是不会留一点银钱。
便是平日里买个青菜都是王老婆子经手。
苏穗从早到晚都守在店里,看店的时候没有午食吃。
王老婆子每日给她两个铜板做午食钱。
而这两个铜板,苏穗从来舍不得吃,全积攒下来,一部分给了原主买甜嘴,另外的,便成了她手中的这份嫁妆。
苏婳鼻头不由一阵酸涩,默了默,将盒子推回去。
“阿姐,我和冯子材半个月前已经退亲,这嫁妆用不着。”
“退亲?对不起,婳儿,阿姐不知道这事。”苏穗闻声一怔,秀气的眉眼中转而蓄起点点怒火,“是不是冯子材他欺负你了?”
“是。”苏婳点点头,杏眸微转。
语气带着几分娇憨,“他嫌我长得胖,人又傻,竟不知何时与孟芸儿勾搭上,中秀才后更是想法设法要与我退亲,我便顺了他的意!
反正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好找的很。
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冯子材强!”
说罢,又抬手指指一旁坐在牛车车辕上的男人,“阿姐可还记得他?老萧家长子萧锦寒,是不是模样身形全都是上上等,比冯子材强千百倍?”
苏穗听得一愣一愣。
顺着她所指方向瞧去,眸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艳。
“婳儿是心悦于他?”
都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对于萧锦寒她自是有印象,小时候也曾见过几面,没想到当年少言寡语的小男娃出落得这么好,配婳儿确实不错。
“咳咳咳……”苏婳猛地呛住,赶忙摆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打个比喻,这世上男人千千万万,若是他们待我们不好,定了亲的可以退亲,成了亲的也可以休夫,没必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一直安安静静闭目养神的萧锦寒,眼帘下意识一个抖动。
算了,还是继续闭目养神比较好。
苏穗闻声一怔,半晌后,却是苦笑着摇摇头,“世间多是休妻之人,却从未听闻休夫,便是和离,亦是鲜少见,婳儿这话在阿姐面前说说便是,切莫让旁人听到!”
话落,眼眶又不自觉红了三分。
她抬手将盒子塞回给苏婳怀中,嘴角挂上一抹笑。
“阿姐没什么本事,这点碎银你拿回去,无论是当嫁妆或是买甜嘴吃,都无妨,冯子材不知婳儿的好,是他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