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雨闻声,哪里还顾得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反而是眼眸蹭亮。
他们这是有口福了?
自家主子虽然性子有些冷,但对他们几个下属,向来没有抠搜的时候。
胖妞方才送那一碟碟的菜食,主子一个人定然吃不完,这是叫他们下去光盘啊。
光盘什么的,他最是喜欢了。
这般想着,脚下的步伐立即迅速起来。
俞风则是心头一个咯噔。
主子这声音,可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啊。
他方才,应该没有讲什么不该讲的话才对吧。
待走到木屋前,便见俞雨已经捧着一碟吃食,眉开眼笑。
碟中的吃食,像是一条条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长虫。
以前跟着主子在军营,埋伏深山的时候,什么长虫都吃过,连至毒长虫的肉都生啃过,恶心害怕自是谈不上。
但却是第一次瞧着能将小长虫做成这种模样的。
光是卖相,便让人垂涎欲滴。
隐隐散发出的香味,更是让人无意识吞咽起口水。
“快,你也尝尝看,爷送给咱们吃的,说是叫……太极图。”俞雨迫不及待往嘴里塞两条太极图,又将大半碟的太极图往俞风面前送。
“太极图?”俞风喃喃。
正要上手。
却见俞雨‘哇’地一声全吐了出来。
娃娃脸上全是难色,“这,这太极图咋一口下去全是沙?”
而且,沙里头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味道。
和外头焦香的肉相比,完全是两个极端。
俞闻声,风默默将手收了回来。
眸光瞥一眼碟子里那些完完整整的太极图,如果它们真是由长虫幼崽烹制而成,那内脏砂石乃至粪定是包含其中。
可这憨憨却是兜头全吃下去。
说明,主子特意没告诉他。
这是在罚他。
想到这,俞风吧嗒一下变身鹌鹑,头埋到脖子根,只留下一个漆黑的脑袋顶。
俞雨好不容易将口中的残渣吐干净,却是对桌上的一桌吃食再生不起任何兴致,这瞧着好看,闻着好香,也抵不过真的难吃。
可怜主子竟然被这么一桌东西,骗去二十万两。
这么一想,本就心疼得滴血的心瞬时更疼了。
正疼得厉害时,却听得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吃完太极图,就去伏虎山里跑一百圈。”
“是。”俞雨习惯性应声。
待声音一落,才发觉不对。
吃完太极图?
一低头,眼睛像是算盘子一般霹雳啪啦在碟子上逡巡而过,这碟子里,不多不少,正好剩下三十八条。
爷让他全部吃完,这不是等同于让他吃屎吗?!
而且,还要跑伏虎山,还是一百圈!
昨日刚来的时候,他就往伏虎山里走了一圈,要从山脚走到山体最深处,起码一个时辰,若是用上轻功跑起来,也得小半个时辰。
现在太阳马上要下山,一百圈怕是得跑到明天去。
这念头刚起,便听得自家主子的声音幽幽响起,“今日之内跑不完,就收拾包袱回军营。”
“不!我跑得完!”俞雨浑身一个支棱。
直接将碟子里剩下的太极图全塞嘴里。
不就是吃屎吗?
他吃!
少年腮帮鼓鼓,脚底抹油似的往山中奔去。
他才不要回军营,他好不容易才能陪主子一起。
才不回去和那群大老粗大眼瞪小眼。
俞风低垂着脑袋,默默为远去的少年点了把蜡,头垂得更低了。
可头能垂下,耳朵却不能闭起。
“你方才说,谁笑得像是一个大傻子?”
男人慵懒而不可忽视的声音,像是冷风一般从耳朵钻进。
冷得俞风整个透心凉……
与此同时。
村尾小院儿,苏婳抱着十丈垂帘回来,便见院门大敞开,钱氏、苏二虎、春花则在院门三步远的地方直愣愣跪一排,像是三个参差不齐的萝卜根儿。
“婳儿!我的好婳儿!”钱氏转头看向苏婳。
丹凤眼肿得通红,“婳儿,你快帮二嫂和婆母好好说一说好不好?二嫂可以发誓,我在生辰宴上只和娘她们提过一嘴麻辣烫生意,旁的不该说的,真的一个字都没透露!”
自打要口味嗦螺方子失败之后,她是真的歇了这些心思。
小姑子鬼精,婆母心狠,男人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她哪里还敢动那些念头?
毕竟,老苏家日子现在越过越好,她再糊涂,也不可能亲手将可见的富贵给毁掉。
可如今,因着自家老娘说的几句玩笑话,便要休了她。
这分明就是从没将她当成老苏家一员啊。
钱氏越想越觉得委屈,“婳儿,二嫂嫁给你二哥,马上就是四年,虽然嘴上有时候说话不中听,可这么些年到底也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还给你二哥生下春花这个大闺女!
女儿家一生最好的年华全给了你二哥。
如今,婆母一声不吭就要休我,遣我回娘家。
这分明是让我钱月娘去死啊!”
妇人说罢,见苏婳神色淡淡,又赶紧推了一把身旁的小丫头,“春花,快,快和你小姑说,你不想要娘回娘家。
娘要是真被休回娘家,以后你就是没娘的丫头。
你爹休妻后若再娶,这一有后娘就会有后爹,你的日子可咋过啊……”
“够了!要跪就好好跪着,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东西!”一旁,跪得笔挺的苏二虎,只觉膝盖下的地热得他浑身羞臊。
钱氏见男人黑着脸斥责。
丹凤眼里的泪水顿时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你不为我说话就算了,竟然还吼我!苏二虎,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是不是也像你娘一样,一直嫌弃我没给你们老苏家生个带把的?
没能为你们老苏家传宗接代。
所以,眼见着家里日子好过起来,就赶紧将我休了!
好趁着你年轻赶紧再娶个黄花大闺女回来是不是……”
妇人越说越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抬起手,就往苏二虎脸上挠去。
春花看着快打起来的双亲,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早已蓄满泪珠,怯生生望苏婳一眼,小声道:“小姑,不要娘回娘家好不好?”
她不懂,什么叫休妻,什么叫再娶,什么叫后爹后娘。
可是,她知道,她想要娘。
不想和爹娘分开。
苏婳抱着花盆,幽幽叹口气。
这钱氏跪着的苦肉计其实挺好,苏白氏向来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瞧着三人跪这么一下,应该很快就会将这件事情翻篇。
可正如钱氏自己说的,她坏就坏在这张嘴上。
平日里都不能好好说个话,一开口就是挑拨离间。
嗓门又大,要是被苏白氏听着只怕会把事情弄得更僵。
果然,下一秒。
便见苏白氏拎着个锅铲跑出来,对着钱氏就是一顿河东狮吼,“钱月娘,你这么喜欢跪是吧!那就一直跪这儿,千万别挪地儿,跪个三天三夜要是还能喘气,这事便算完!”
钱氏被吼得僵在原地,眼泪都忘了流。
她方才跪一个时辰,腿都已经麻了。
苏白氏竟然要她跪三天三夜?这不是摆明可劲儿欺负她吗?!
又不是守灵,跪三天三夜做什么!!!
苏白氏吼罢,也不再管他们夫妻俩打得如何,直接拉起春花回了堂屋。
想要在她老婆子面前耍大刀,钱氏还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