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顾不得许多,赶忙解开苏穗对襟上的盘纽,脑部剧烈撞击加上失血过多,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若是再晚来一刻钟,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了。
她得赶在萧锦寒将药材买回来之前,用银针和空间水珠保住这口气。
幸好,因先前记挂着给萧锦寒渡穴排毒一事,她一直将周老大夫送来的银针随身放在手镯空间中,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苏婳掏出银针布包。
八长十五短的银针上下一字排开,一根根皆闪着莹白的光。
头部受撞击的人不能随意移动,苏婳索性半趴在地上,捻起银针,依次朝苏穗的百会穴、风池穴、完骨穴、天柱穴、上星穴、通天穴、玉枕穴、风府穴八处穴位下针。
人体脑部构造复杂,其中的穴位更是纷纭杂沓。
要想在人脑施针走穴对于医者的考验很大。
行针的轻与重,都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而银针渡穴在大禹朝几近失传,就像方才的老大夫所说,对于苏穗如今这种情况,他们便只有束手无策,准备后事的结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一轮行针下来,苏婳已经出了一身汗,整个人像是被从汗水中捞起来一般,浑身透湿。
但她完全顾不上歇息。
这血虽然是止住了,但苏穗的状态依旧很不好,连自主地吞咽都很艰难。
她只能从袖口掏出一根小竹管,捏开苏穗下颌,将空间水珠通过小竹管一点点渡到苏穗的喉咙中,尽管渡去的水十有八九依旧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但只要苏穗能喝到其中的一两滴,便也不算浪费。
这空间水珠虽然没有起死回生的效用,却能极大限度激发人体的生机。
约莫喂下一杯空间水珠后,苏婳便听得屋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便听到咚咚的敲门声和萧锦寒低沉的嗓音,“苏姑娘,浴桶、木盆、帕子和药材都买回来了,放在门口,灶台上有烧开的水,是否需要接些来?”
苏婳闻声,立马应下,“麻烦萧公子了。”
方才只顾着救苏穗,倒是差点忘记这房间里若是无缘无故出现这么些水,只怕会惹人起疑,而且现在才四月初,天气有些寒凉,若是将苏穗泡在凉的空间水中,也不是一个事儿。
萧锦寒动作很快,苏婳收针开门,便看到半浴桶冒着热气的水放在门口。
热水旁,则是干干净净的木盆,帕子,以及一袋袋整整齐齐的药材,甚至连她没说的捣药杵臼和药罐也没落下,在这一应物什旁,还有一件崭新的细棉衣裙。
男人望见苏婳视线,温声解释道:“方才见苏大姑娘衣裳染血,便让俞风买木桶时顺带跑了趟成衣店,想着可能会用得上。”
“多谢。”少女杏眸轻抬,望向远远站在院沿下的男人。
心中顿时定了几分。
她不敢再耽搁,眼疾手快将门口的东西悉数搬进屋,苏穗在行针和空间水珠双重功效下,脉搏相比先前强劲了不少,但她额头上的伤口太大。
若不赶紧处理好,后续出现恶性感染的可能性极大。
而血余炭、棕榈炭、茜草、蒲黄、白及、艾叶、仙鹤草、灶心土、地榆这九味药材皆是止血防感染圣药。
苏婳用空间水珠浸湿帕子,一点点擦去妇人额上的血迹。
木盆中的水红了一遍又一遍。
主屋外,微凉的春风从瓦檐下穿过,浓烈的血腥味似乎被冲淡许多,而原先黏腻的空气中已然多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俞风抱剑而立,不禁耸耸鼻尖,悄咪咪抬眼瞧萧锦寒一眼。
总觉得,这股香味似乎有一些熟悉。
可还不待他想明白,便见俞雨提溜着一白一红两道身影走进来,“爷,我将王家这小子抓回来了,现在是跟王老头两口关一起还是直接扔地上?”
俞风瞧着他手上将将披着外衫缠在一起的身影,嘴角直接一个抽抽。
“你将这脏污的东西一起弄来干啥?”
说到这个,俞雨娃娃脸亦是有些黑沉,“我也只想抓一个啊,可王家这小子在南风馆里,和这个小倌倌从天亮开始到大中午在床榻上一下都没停歇,像是连体婴儿一般黏在一起,我哪里分得开?”
他蹲在南风馆墙上,一连看了两三个时辰的现场。
现场里的人不累,他都累了。
眼睛更是早就看脏了。
要不是这两人双手和身子死死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他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直接弄来脏自家主子的眼啊。
萧锦寒听得眉心轻跳。
瞧一眼紧闭的主屋,立马朝俞风摆摆手,“你同他一块去,想法子将两人给扯开,先同王老头夫妻俩关一起,等苏姑娘出来再说。”
苏姑娘?
俞雨闻声,眼眸不由一动,“胖……”
舌下刚吐出一个‘胖’字,人已经被俞风扯了走。
主屋内。
苏穗额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整个人褪了衣裳泡在浴桶中。
浴桶里的水,一小部分是萧锦寒方才从老王家灶上提过来的沸水,其余的全是苏婳空间中的水,苏婳并不能确定将人放在空间水珠中泡浴的效果具体如何。
但银针渡穴和喂下空间水珠没法百分百确保苏穗无碍。
她下意识想到当初扦插春兰娄山红和十丈垂帘的场景,用空间水珠泡过之后可以更快地生根发芽。
希望苏穗在经过水珠浴后,身体机能也能提升一些。
她半垂着眼眸,坐在浴桶旁静静等着,外头一句句细碎的谈话声渐渐涌入耳中,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萧锦寒带她来时说的那一句:她撞了墙,现在情况不大好。
她当时只顾着忧心,倒是没听太清前头那一句。
如今,却是忽地一下全想了起来。
他说:王老头晌午企图对苏穗行不轨之事。
苏婳杏眸睁开,猛地站起身。
他们口中谈论的王家小子,自是指王纯甫。
王纯甫去南风馆找小倌倌?!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所有的一切全像放灯片般从眼前划过。
难怪阿姐一直无子,难怪她坐在杂货铺里哭得双眼通红,难怪这两次提及王纯甫和老王家她总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根本不是她以为的什么红杏出墙白月光问题。
而是,王纯甫根本就是一个断袖!
一个好男风的断袖,又如何有子!
可老王家,为了要子,竟能想出这样恶心龌龊的手段。
而且,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
她透过水汽,望向浴桶中依旧昏迷不醒的苏穗,心头只觉难受得厉害,她的阿姐,一心爱护她,处处为她着想,连每日两个铜板的饭钱都悉数攒着给她当嫁妆的阿姐,这些年在王家竟然一直受这样的欺凌!
王老头,王裴氏、王纯甫。
好!你们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