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光微亮,薄雾笼在半空,窗台的春兰娄山红和十丈垂帘在雾气中半遮半掩,被山风轻轻一吹,清清冷冷的花香直往床榻上飘,落满在少女脸颊,也让她脑中清明许多。
旋即,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小声嘟囔:“没发烧,可能是夜里做了噩梦,吓得慌。”
“做噩梦了?”苏白氏闻声,连忙抬手覆在少女脸上,来回摩挲好半晌,眉头皱得紧紧,“如果是做噩梦,这额头和脸颊咋会这样烫得慌?你这是做啥噩梦了?”
苏婳脸色一僵。
她做啥噩梦了??
要是再多一个人知道,她真不用在村子里混了。
妇人瞧着她神色,忽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是不是昨日收拾老王家那群瘪犊子的时候吓坏了?这剥皮断手什么的,一个个小姑娘家家哪里遭得住哦!都是苏大虎苏二虎苏三虎这三个混账东西不抵用,才让你吓得睡都睡不好,我这就拿鞋拔子抽他们去!”
苏婳哭笑不得拉住她,“娘,这都哪跟哪儿的事啊?哥哥们要是知道,只怕得委屈得掉金豆豆了!”
“他们好意思?!”苏白氏吊梢眼一竖,“一个个都这么大的人了,保护不好妹妹,还好意思哭脸?老娘都替他们臊得慌。”
苏婳闻声,不由噗嗤笑了出来,黑白分明的杏眸朝她眨了眨,“是啊,哥哥们都这么大的人啊,大哥二哥都当爹了,要被大郎他们三个小的看着自家老爹被您用鞋拔子追着打,以后这脸可真是丢河水里捡都捡不着啰。”
苏白氏坐回床榻,嘴中轻哼一声,“那几个不抵用的混小子,别说现在当爹了,便是再过上十年二十年当了爷,老娘一样能抽他们!”
“是是是,娘说得对!他们长再大,依旧是娘抄着鞋拔子打的小混球!”苏婳连连点头,顺势拉着她的手,轻枕在自个儿脸颊,娇憨一笑,“娘瞧瞧,这脸是不是已经不烫了?”
苏白氏话头一顿,只觉原先的滚烫一下变得和自己指尖相差无几。
低头瞧,便见苏婳小脸上潮红不知何时褪得七七八八,唯有脸颊留有两团浅浅的粉红,她心头的担心瞬时落了大半,连连拍着胸脯,“好了就好,好了就好,晚上要是再害怕做噩梦可一定得同娘说,别一个人硬扛。”
“好。”苏婳勾唇,低低地应了。
苏白氏瞧一眼窗外,便见天色又亮了些,赵氏几人已经起了,正坐小院里埋头串串,她赶忙将衣裳穿好,又替苏婳掖好被角,“婳儿再好好睡一觉,待吃早食的时候娘再叫你。”
苏婳躺在被窝,望着黑麻麻的屋顶,却是没了睡意。
索性起身,给旁边的苏穗换了药,又喂下一杯空间水,经过一夜修整,苏穗虽还在沉睡,但状态明显转好许多,已经可以自主吞咽水珠。
做完这一切,苏婳唤了春花在主屋照看苏穗,她自己则是换上一身短打,围着村子继续减肥大业。
一缕缕炊烟从村中央飘向半空,融在渐渐消散的薄雾里,河边木槌捶衣裳声、鸡鸣狗叫声、啭啭鸟鸣声,清泉汩汩声,声声交织,组成一副活色生香的听觉盛宴。
村尾木屋旁,俞雨倒挂在树枝上,脖子伸得比大鹅还长几分,娃娃脸上很是不解,“一、二、三、四、五……这都已经第五圈了,苏姑娘平日里跑圈不都会来咱们木屋前么?今日这都第六圈了,咋一脚都没踏进来?”
俞风眼下青黑,喜滋滋笑,“姑娘家脸皮薄,自然是害羞了!”
便是他们主子,昨夜也一直翻来覆去没睡。
烛台上的蜡烛换了七八根勒。
“害羞?”俞雨微愣,悄咪咪瞥书房一眼,声音压得极低,“那你说,咱们还要不要去准备尿布、衣裳、拨浪鼓这些物什啊?”
“你说呢???”俞风没好气白他一眼,换了个姿势支着头。
这家伙,一晚上都问了七八十遍这个问题。
活脱脱一个小主子奴!
俞雨回他一个白眼,“你又没说我咋会知道?”
“自然是要准备啊。”俞风叹气,彻底躺不住,支棱一下爬起,“咱们先列个单子出来,不仅这些物什要备起来,产婆也得开始寻摸!
爷老大不小了,翻了年就是十九。
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姑娘,这可是天大的事儿,不仅咱们要准备起来,还得给俞雷和俞电去个信……”
“给俞雷和俞电去信?”俞雨听得这话,立马摇头,“不成不成,这两人阴得很,到时候肯定会跟咱们抢着带小主子,我抢不过。”
“德行!”俞风冷嗤一声,哗啦滑下树,“你要不愿意告诉他们也行,反正到时候他们揍你不揍我!”
余雨娃娃脸一黑,“有你这样的吗,还是不是兄弟了,说好的同甘共苦呢……”
苏婳对于二人的对话丝毫不知。
往常的五圈,升级为今日的六圈后,没觉得半点不适,反倒是通体舒畅,肚子上的肉肉又小了一圈。
胖子对于自己的体重很敏感。
她心中估算着,如今约莫在一百六十多斤左右。
一米六五的个子,一百六十多斤,若再减下四五十斤,便算是正合适的体重了。
在结束第六圈后,苏婳往伏虎山椴树林走了一趟,将昨晚摘好的果蔬和苹果苗拿出来。
上次捡完香菇后,椴树枝上的小香菇又长成了肥嘟嘟的圆伞,苏婳本着不跑空趟的原则,摘了好几株椴树的香菇,直将篮子空隙全堆个严严实实,才手提肩扛往山下走。
苏婳不知道的是,她前脚下山,后脚便有一只半大的老虎从荆棘从中踏步而出。
它通体雪白,浑身毛发如皎洁的云锻,低头在她方才停留的草上一顿猛嗅,旋即,四爪抓地,如旋风般往伏虎山深处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