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莫急,莫急,我今日就是想找你小姑说几句话,说完话就走。”冯子材看着苏二郎眼红口白的模样,暗自咬了咬牙,为了苏婳,他现在在这些小崽子们面前受些气都不算什么事,待他成了他们小姑父,到时候想怎么揍就怎么揍。
想到这,他立马抬起手朝主屋方向挥了挥,声音温润得似能掐出水来,“婳儿,婳儿,我是子材,我回来了,你现在出来一会好不好,我有话想同你说,是很重要的话……”
“吧嗒!”
苏婳看着倏然断掉的一截炭笔,直道了声晦气。
“汪汪汪!!!汪汪!!汪!”
“喵呜吼!!!喵呜!!喵!”
地上打盹的小黑和大白亦是竖起耳朵,皱着眉头看向屋外,不满地叫唤起来。
大白虎掀开眼皮,虎嘴已然咧开。
“不许叫!”苏婳眼疾手快制止出声,“你要想叫就只能回山里面叫,不然,以后再没得林檎果给你吃了。”
山林中的虎啸声都能震三震,更别提在这小屋子里了,吓不吓到冯子材她没心思去管,但屋里可还有一个苏穗在睡着,一声虎啸只怕就能直接将三魂七魄都给震出来。
大白虎瞧着苏婳捂嘴的模样,喉咙鼓了鼓,委屈巴巴地点点头,终是没发出任何声响。
这时,床上的被窝却是有了些许动静。
苏婳转头去瞧,便见苏穗眉头轻轻动了动,好似要醒了。
而外头的冯子材却像是没完没了一般,苏大郎三兄妹用棍子赶都赶不走,反而声音更大了起来。
“小黑,大白,你们出去同他好好玩一玩!留口气就成。”
一黑一白两只闻声,百无聊赖的眼神瞬时一亮,爪子扒地,一下就从主屋门窜了出去。
紧接着,便是一前一后翻过竹篱笆的声响。
旋即,男人矫揉造作的声音停了下来,变成了惊悚的尖叫声。
“婳啊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啊……滚开!快滚开……”
苏婳看着被小黑大白扑倒在地的人,唇角微微勾了勾,两小只整日嘤嘤叫,都快叫人忘了一个一个是狼的遗族,一个是虎的后裔。
“婳儿,外头这是……怎么了?”苏穗睁开眼,只听得一阵猫猫狗狗的声音,加上一句句破音的哭喊声。
“没什么大事,外头来了个不长眼的玩意儿,小黑和大白在陪他玩呢。”苏婳摇头笑,从桌边倒了杯茶水喂苏穗喝下,见她脉象和气色都好了不少,笑容更深了几分,“阿姐你等我一会儿,大嫂中午的时候给你熬了黑鱼汤,一直放在灶台上温着,我这就给你端来。”
苏穗这些日子一直喝的米油,听到有黑鱼汤,肚子也应声叫了叫,苍白地小脸染上一抹羞窘,“麻烦……婳儿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们可是嫡亲的姐妹,还用得着说这样的话?”苏婳摆摆手,便朝灶屋走去,走前,还不忘悄摸摸将大白弄虎窝去,这大白虎的事儿,还是等苏穗好些的时候再同她说更稳妥一些。
苏婳将黑鱼汤盛好,又切了一个新鲜的林檎,大病过后,适当吃些水果对身体也好。
苏穗看着苏婳喂到嘴边的黑鱼块,想要接过勺子,“婳儿,我自个儿来就成。”
可刚伸出手,却被苏婳轻巧躲了过去,“不给,阿姐小时候就是这么一汤勺一汤勺喂我喝粥吃蛋羹的,如今,我喂阿姐,也是应当应份。”
说罢,又抬起下巴朝她不自觉发抖的手呶了呶,“待阿姐伤好之后,阿姐想如何吃我都不拦着。”
苏穗瞧着凑到嘴边的鱼汤,终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那一日在老王家,她看着地上如瀑布弥漫开的鲜血,仿佛见到长着獠牙的牛头鬼面从血泊中朝她走来,可就在双手即将被镣铐铐上时,是婳儿来了,将她一点点从牛头马面手中抢了回来。
这些日子,她虽然意识有些模糊,却是能感知到是婳儿每日都在照料着她,给她擦手、换药、喂水,仿佛小时候那个被她背在背上的小娃娃已经长成了她的依靠。
温热的鱼汤入口,眼眶已经不自觉湿了三分,不知是暖,还是涩。
苏婳瞧她安安静静喝汤,怕她无聊,闻声絮叨唠起嗑,“这黑鱼啊不仅补身体,而且促进伤口愈合、生肌补血的效果很好,先前做鱼丸的时候我在前头河里捞了两条上来,一条便有四五斤重,待这两条吃完,我再去河里捞些,待阿姐吃上八九条黑鱼之后,这身子骨就跟从前一样了。”
苏穗咽下一块黑鱼肉,不由有些纳罕,“婳儿如今竟还会在河里捞鱼了。”
她记得,小时候同大哥和弟弟们在河中可从没抓过什么大货,别说四五斤的,一两斤的都是很难得。
苏婳给她擦擦嘴角,又喂了几块林檎果,“这鱼啊,同人一样,一闻到喜欢的东西就会忍不住游过来,我恰巧找到些鱼儿喜欢的饵料,只要用这饵料打个窝,这附近的鱼儿就全上来了,过几天阿姐身子好些,我带阿姐一块去捞鱼。”
“好,都听婳儿的。”苏穗闻声,清浅笑了笑,她的婳儿,如今可真是了不得,连男儿家会的也全熟络。
苏婳一边唠嗑一边给她喂林檎,外头吵吵闹闹的声响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地上的冯子材不见了踪影,只瞧见半块被撕碎的纶巾,而大白和小黑正同苏大郎三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阿姐,我抱你出去晒晒太阳,可好?”
苏穗瞧了眼外头的天色,正想点头,可瞥到院外走来几个村民们,却是立马朝被窝躲了躲,“不,不用了,我在这儿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