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看着老苏家一家人半分不退的态势,又眼巴巴望一眼沸腾的汤锅。
旋即,将手中吃得光秃秃的木签塞到苏大郎手中,嘿嘿一笑道:“小娃娃,这蝮蛇肉难得,我老头子也不吃白食,你们给我盛上一碗什么龙凤汤,我付银子总行了吧?”
说罢,立马伸手往胸口掏了掏。
然而,却是只掏出十来个奇形怪状的小瓷瓶。
他看着怎么都掏不出银子的胸口,有些不自在地摸摸白胡子,“那什么……我老头子今日出来得急,身上忘记带银子了,要不我用这些药跟你们换,或者,待会儿我让臭小子给你们送银子,这锅里的汤先让我喝上一碗行不?就一碗,成不?”
话音刚落,肚子便十分应景的响起来。
“我要你这些药做什么!”
苏大郎看着老头往跟前送的一溜儿小瓷瓶,赶忙往后退一步,又踮起脚尖同苏婳低声咬耳朵,“小姑,他这些小瓶子里的什么药,你要不要看看啊?”
苏婳闻声,低头看他一眼,正好撞见他眼底的不忍,不由摇头低低笑出声,“暂且不管这什么药不药的,一碗龙凤汤而已,咱们老苏家给的起,你去盛给他罢。”
铁锅中满满一锅的龙凤汤,不仅有老苏家自个儿喝的,也有给萧锦寒和俞风俞雨准备的,另外,连白虎夫妇俩的那一份也没落下,让他喝上一碗,不算什么大事。
老苏家三个孙辈伶俐又纯善,她自是也乐得配合。
“哎唷,你这小姑娘心眼可真好!”鸡窝老头闻声,红润的面庞一下笑开来,静静看了苏婳几息,脸上笑容更是深了几分,“小姑娘今年多大了?还没成亲吧?我认识一个臭小子,同你一样长得好,人也好,唯一不好的就是这性子太冷了点,整个人像是一座冰窖一样……”
苏婳:“…………”
一碗龙凤汤而已,这是要给她相亲么?
她突然有些不确定是不是不该给他盛龙凤汤了。
幸好,老头话刚说到一半,便听得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院外插了进来,“老头,你不是在木屋歇息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一抬头,便见萧锦寒和苏白氏正从院门口进来。
前者面色一惯冷沉,瞧不出什么,后者则是嘴角高高扬起,连一双吊梢眼中都是藏不住的笑意,明显就是心情大好。
苏婳忍不住心头好奇,她娘方才说要和萧锦寒说些私密话,这是说了啥?
咋笑得像是捡了宝!而且是捡了大宝贝!
不对,萧锦寒嘴里叫的老头,是眼前这个馋嘴的鸡窝老头???
鸡窝老头瞧着萧锦寒,却是傲娇一偏头,“好你个臭小子,你还好意思说,不知道你是赶着回来成亲还是赶着去投胎,硬是拽着我老头子不眠不休同你一道赶路,整整三天三夜啊,要不是我老头子命大,只怕早就同那跑死的几匹马一个下场!”
他说到这,白眼都翻上了天,“结果你倒好,这刚一落地,人就没了影,家里连口热乎的饭都没我老头吃,要不是我闻着味来到这,怕是饿得气都没了。
对了,我刚吃了二十串鹿肉串,二十串蛇肉串,你赶紧给人家拿银子啊,不准亏着他们。
还有,我还要喝一碗龙凤汤,不对,是两碗,不,喝饱了再算多少碗,反正不管多少,你都记得给我全结上账……”
萧锦寒看雪老一直唠唠叨叨的样,也没打断,只待他全部说完,勾唇笑道:“你先前不是一直念叨着见婳儿么,眼前的人便是婳儿,如今怎么只记得吃了?”
“什么?”雪老正从苏大郎手中接过龙凤汤。
听得这话,差点没将碗给摔地上,“你先前在信上提过的人,就是她?”
若说先前看苏婳的眼神是撮合,是有趣,此刻,则是像见着鬼一样,满眼都是不敢置信,“小姑娘,不,苏姑娘,你当真会会解黄泉之毒?而不是这臭小子在骗我?”
苏婳望着他方才馋嘴的模样,如今连汤都忘记喝,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眼前这人,就是萧锦寒很久之前提过的,那一位终日让他帮忙给军营里军犬揉腿的老头,难怪他武功那么好,难怪,一眼就可以看出人参的年份。
她看了眼围在一旁的苏家人,只轻声打起马虎眼:“这什么黄泉之毒我可没听过,倒是三虫三花毒勉强会上一点。”
说罢,又笑着指指灶膛上正汩汩冒着香气的大铁锅。
“老先生一路奔波到上河村,我们不如先坐下来,先喝些喝汤吃点肉,一边吃一边慢慢说,免得这锅里的汤都干掉了,待会再弄些韭菜同鹿肉一道烤。”
苏白氏人老成精,听得这话,瞬时在一旁笑眯眯附和出声,“婳儿说的是,既然都是自己人,那什么银子结账的事就不用再提,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今晚上啊,龙凤汤、烤肉烤串管够……”
一边说着,一边利索地同两个儿媳妇张罗着盛汤,烤肉的事。
同时,也没忘记指挥苏大郎三个小家伙去菜园子里面薅韭菜来烤。
“嗳,好,好,先吃饭!”雪老闻着浓香,再看看燃起的篝火,只觉肚子里的馋虫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他平生两大爱好,一是医,而是吃,若有好吃的,这前头的‘医’也得往后面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老苏家一家人热热闹闹喝着龙凤汤,吃着烤肉时,数百里外的清水县县城里,冯子材正饥肠辘辘地站在天香楼下。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酒楼门前的大红灯笼已经燃起烛光,他看着氤氲的烛火从灯笼透出一点点光亮,脑海中又情不自禁浮现出那张清丽面容的轮廓。
自昨日在村尾分开后,这短短的一日里,他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想起她。
便是梦里,也全是她的身影。
他终是明白书上所言‘相思入骨’是何般滋味。
只是,荷包里仅剩下的一两三钱银子,顶多就能在天香楼里买到半碟红烧肉,而小婳喜欢的海味大虾,一小碟就要十两,至于那些大螃蟹,光是一只就是十两银,他根本负担不起。
他思前想后,终是决定先回汤山府去找一趟孟芸儿。
虽然孟家面铺的生意大不如从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孟永富这么些年的小员外称号可不是白叫的,孟芸儿即便没有孟福在孟家夫妇面前得宠,可她毕竟是孟家唯一的女儿,多多少少也能从孟家掏出些银子来。
孟芸儿这些日子在汤山府城住他的,吃他的,给他些银子活用亦是理所应当。
男人想到这,俊秀的脸上全是势在必得。
抬起手便在街角拦了辆马车,“车夫停车,去汤山府!”
“嗳!好嘞!”车夫瞧着有客上门,手中缰绳一拉,满脸堆笑地将马车停了下来,笑嘻嘻冲冯子材一笑,“秀才公,这天色不早了,待跑到汤山府的时候怕是都瞧不见光,这车资啊,得在往日基础上添上二十个铜板,您看成不成?”
“竟然要多二十文?”冯子材听得这话,忍不住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