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
覃县令走到河岸边,便停住脚步。
回身看向三步外的苏婳,初夏的日光落在她脸上,清冷中平添了几分少女的娇憨,更显眉目如画,身姿绰约。
这般好颜色,加上一身才华,哪个少年能见了不动心?
只可惜,自家儿子碰上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萧锦寒,一个出身微末,却能以一己之力擒敌首,退南疆,令南疆和大禹签订十年友好互不侵犯合约的人。
苏婳见他眸色一阵变化,不由有些纳罕,“覃叔?”
覃县令回神,神色郑重,“今日我来,实则是为黑风寨一事。
黑风寨近些年在清水县所犯罪行,数不胜数,一度是历任县令最为头疼之事。
幸得你有勇有谋,两日前独身上黑风寨,将一众黑风寨土匪尽数围堵,才助县衙将连年困扰清水县的土匪问题得以解决。”
男人说到这,抬手让覃福上前,“特此,送牌文一份,白银三百两,以鸣谢剿匪之功。”
苏婳双手接过牌文和奖银,杏眸中讶异满满,覃县令今日来,竟然是为了给她送嘉奖?
可是她分明是不得已入了匪窝,如此,反倒成她特意为剿匪而去。
讶异过后,又觉得应该将这事说清楚,“覃叔,其实……”
“我知道。”覃县令摆手,目光多了赞赏,“不管婳儿如何上的黑风寨,可七百三十八个土匪确实是由你处理的,这是不容质疑的事实。
不然,我们衙门便是找到老巢,也定不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将黑风寨上下悉数逮捕。”
当初收到萧锦寒消息,他第一反应是萧锦寒带人端了土匪窝,可在看到倒一地的土匪之后,才知道他们都是被苏婳用迷药迷晕的。
黑风寨一直是清水县毒瘤,他接手后便想铲除,如今,苏婳帮他推了一把,不仅对他政绩大有裨益,更加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本就应有一应嘉奖。
县衙嘉奖除在城墙上粘贴牌文外,还有五两至三百两不等的赏银,如猎野狼可获五两、抓作奸犯科之徒可获十两、告知杀人犯外逃消息可获十五两……
剿大型匪窝,属于最高赏银一档。
如今私下奖赏,除牌文暂且不在城墙外粘贴外,其他自是不变。
覃县令下晌还需要回县衙,待送完苏婳奖赏外,便带着覃玉成几人一道离开。
离开时,苏白氏给覃家和王大胖、陆老二几人各备了一份上梁宴的菜食,外加一菜篮自家前院的青菜。
紫檀木马车上。
覃玉成整个人瘫倒在狐狸毛软塌上,双手抱着一根大白萝卜咔嚓生啃,一边啃一一边时不时瞅对面一眼。
覃县令被瞅得头皮发紧,凉凉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大白萝卜,“有事说事,没事闭嘴。
今夜回去,功课加一倍。
还有,苏家的白萝卜你娘最是喜欢炖猪大骨吃,你吃完这根就别吃了。”
覃玉成闻声,满腹委屈涌上鼻尖,冲得双颊更是酡红,吐出的话都带着带着浓浓的酒气,“加倍加倍,成天就知道加倍。
你心中除了娘还是娘,压根就就没有我这个儿子一丁点位置!一丁点儿都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捏起拇指和食指比了比,只是,少年带着酒劲儿,手指都有些伸不直。
“你这是什么话?”覃县令皱眉,“你娘是我妻子,我心中全是她不是应该的么!
以后你成亲了,自然就能明白。”
覃玉成听得“成亲”二字,愣了一瞬后,嗤嗤笑出声,笑得在软塌打起滚来,“成亲?我长这个模样,这辈子怕是都……”
他说到这,打了个酒嗝,“这辈子都,都成不了亲了,爹你怎么就不能把我得生好看些?”
男人看向千万不搭后语的人,眉头轻皱起,可酒后吐真言,他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确定问道:“你是觉得你丑?”
“我是不丑,可比起那个……”少年话到一半,悉数酒劲一卸,浑身只剩下颓唐。
“比起那个狐狸精来,儿子就是没他好看啊,女儿家都是喜欢俊的,我没他俊……”
覃县令听得好笑,儒雅的脸上却是多了几分无奈,“婳儿并非看中颜色的女子,不然,也不会不在乎萧锦寒腿疾。
婳儿瞧着柔弱,内心却和萧锦寒是一类人,而你,同他们不一样。”
他是过来人,自是一眼能看清苏婳和萧锦寒二人间的不一般。
一个是出身富庶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公子, 一个是生于微末靠自己闯出一片天的少将军,如果他是苏婳这样的女子,他也会选萧锦寒。
不过,现在谈这个还为时过早。
日后的事情也说不准。
覃玉成无意识嚼着萝卜,嘟嘟囔囔,“可是,又不是同类人才配,互补的不是更好吗?你和娘不就是完全不一样么!
一个强势,一个耙耳朵……”
不待他话说完,耳朵已经被覃县灵揪起,“你个小兔崽子,我看你分明就是就着酒劲拐着弯骂我!”
“啊!!痛痛痛,爹快松开,松开……”
“那你以后还敢不敢说耙耳朵了?”
“不说不说,以后不说爹是耙耳朵,只说爹偷偷藏私房钱……啊……别揪了……”
阿财坐在车辕上,听着一声声杀猪叫,又是心疼又忍不住笑,最后只得生生忍得双肩乱颤,一拉缰绳,飞快往村口驶去。
孟家主屋,孟永富听得撕心裂肺的嚎叫声,终是从晕厥中醒来,缓缓睁开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