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宝菱闻声，招手让身旁的两个小丫鬟抱起原石，走到铺子门口光线处，仔仔细细看了好半晌，才又搬回解石台，指着龙形状蟒的一处颟，抿唇道：“先从这里擦个窗看看。”

    擦，又称擦窗，通俗说就是在原石上擦出一小块窗口，是最保守的开石法子。

    切，则是直接切开石料，原石里面有无玉石在切开后一览无余，这切石是赌石的关键一步，擦涨不算涨，切涨才是真的涨，一刀穷一刀富说的正是这一步。

    玉矿主在开采场上时，基本上已经把能切的料子全挑了去，剩下的都是不确定性极大的料子，除非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否则，赌石的人向来都是选择先开一个小窗口看。

    开窗，风险极小，若是开出不错的色和种，还可以选择是继续开，或是当场转手卖掉。

    一千七百两是她从出生到现在十五年间全部的积蓄，还是得小心为上。

    柳羽仙一众公子小姐见状，纷纷围在了解石处，甚至连先前铺子里挑原石的客人和等着收玉的玉贩子也全跟着过来瞧热闹。

    “哎哟，铺子里竟然还有这么一块好货，我方才咋地没瞧着？”

    “蟒带黑癣，千金不换，这位姑娘运气也太好了吧。”

    “这块石头上老大一块的蟒，里头定然是有高绿啊，说不定能开出个金丝绿出来啊。”

    “我来铺子里好几个时辰了，咋就偏偏没有看到这块好料子？反倒白白浪费了上千两银子，却是只开出一个小豆种……”

    郑宝菱听着众人一声声的议论，原先升起的一丝忐忑一下又消了大半。

    就在这时，解石师傅擦出一小块窗口，眼尖的客人一直盯着解石师傅动作，惊呼出声，“出绿了！是正阳绿！而且是高冰正阳绿啊！”

    这声一起，挤挤攘攘的解石处像是炸开了锅。

    “我滴个天娘啊，居然不是金丝绿，而是高冰正阳绿，这里头的料子怕是不得了啊。”

    “小姑娘，这料子卖我怎么样？我给你四千两银子！”

    “四千两就想买正阳绿，你怕不是在想屁吃吧？小姑娘，这块料子卖我，八千两，只要你点头，我现在直接给你银票，怎么样。”

    “一万两，我出一万两，你们都甭在这儿跟我抢……”

    挑原石的客人羡慕得双眼通红，玉贩子已经开始争相竞价，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出价已经径直飙升到一万两，浑然是郑宝菱方才买价一千七百两的五倍有余。

    “开出这么好的正阳绿窗口，只有蠢货才会现在卖！”

    “对啊，只要不出问题，就这一块玉石，足以富好几代人。”

    “哎哟喂，我的老天爷啊，我逢年过节哪次不是烧香磕头磕到出血，这么好的运气咋就没砸我头上嘞……”

    郑宝菱亦是激动地脸颊通红，面对一个个竞相凑上前抢购的玉贩子，直接斩钉截铁拒绝了，“不卖！师傅继续开。”

    说罢，还不忘望着苏婳的方向嗤嗤笑出声， “这有的人啊，白白长着一双大眼睛，却是连踏脚石和玉石原石都分不清。

    今日宝菱真是多谢苏姑娘没这慧眼，反倒让我这个后来的捡着一块好料子。

    待会开完这石头，我便请苏姑娘你们一块去天香楼用午膳如何？哈哈哈哈……”

    众人听得这块原石居然是苏婳不要丢地上的，瞬时看着苏家方向齐齐叹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谁家的闺女啊？居然连这般好的料子都丢地上，这不是硬生生把钱扔水里么！”

    “哎，我家闺女要是这么败家，我非得每天给她几顿竹笋炒肉不可！”

    “这人和人的运气差距，比人和狗的运气差得还大，这小姑娘一看就是没运气的面相，别说正阳绿，就是帝王绿拿手里都只得扔……”

    柳羽仙看到这，从巷子里一直憋着的一口气终是全吐了出来，应该没有什么比亲手将到手的富贵扔掉来得更难受吧？

    苏婳现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这个姓郑的姑娘的嘴实在是太臭了，听得我想揍人咋办？”苏二郎小眉头皱成麻花。

    要是说他或是说他大哥随她说，可现在张口闭口说他小姑没福运败家，当真是叔叔能忍叔母也忍不了啊。

    苏大郎没吭声，只是抱着小黑的手无意识紧了紧，直接将小黑脑门上的长毛扒了四五根下来，拔出一阵狗吠声。

    “汪！汪汪！！汪汪汪……”

    小黑嘴里呜呜叫唤，眼睛却是看向郑宝菱，再敢笑我主人，老子咬你啊啊。

    另一个怀抱里的大白亦是瞳孔发冷，连粉色布条下的小尾巴都竖得老高，俨然是发怒的前兆。

    “乖，不跟她们计较，吃块肉干。”苏婳见状，立马摇头笑笑，从袖口拿出一包牦牛肉干，人、虎、狗一个塞上一块，顺完四小只的毛后，又给自己和萧锦寒也人分上一块。

    一边嚼着肉干一边看两眼解石台， “子琛，他们说的这正阳绿很值钱吗？”

    她方才听覃应弦说到种水和色，却是没听到这具体的颜色划分。

    而且，即便是现在开了所谓的正阳绿小窗出来，她的青石手镯依旧没什么反应。

    男人唇瓣被指尖一触而过，耳根瞬时染上点点殷红，甚至是嘴里的牦牛肉干都像是放了糖一样，甜滋滋的。

    “嗯？子琛可听到我说的话……”苏婳见男人没应声，转头去看，却是见他嘴角扬起，深邃的眸子里更是古古怪怪。

    不由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萧锦寒终是回过神，轻咳一声，视线将将落在少女头顶，解释道：“这正阳绿，在绿色系翡翠中排行第二，仅次于帝王绿，在赌石中已经属于上品。

    不过现在只是开了一个窗，里头的情况还不一定。”

    旁边有几人听到苏婳和萧锦寒的对话，瞬时老油条似地好为人师起来。

    “小姑娘，这人光长得漂亮也没用啊，没事就得多看些书，长长见识。”

    “你连正阳绿都没听说过，这来赌石铺子不是白丢银子么？”

    “赌石行的水可深得很啰，小姑娘还是赶紧回家去的好，省得到时候输光了银袋子来哭脸啊……”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连外头的覃家兄妹都听得一清二楚，见铺子里的人太多，兄妹俩直接踩着大交椅背上往里瞧，待看得解石台上开出的窗口时，纷纷皱了皱眉头。

    居然是高冰种，而且是十分柔和漂亮的高冰，这郑宝菱往年在赌石街可是有名的黑手，今日居然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二人想到这，随即又摇摇头，不过是一个窗口罢了，谁知道是不是一个流氓窗？

    只要没看到原石里头，一切都做不得数。

    就在这时，解石师傅又将窗口开得更大了些，随即，从旁边淋了一小几盖的水上去。

    原石窗口上突然起了一阵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