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东屋没有点灯,只有些许月光从半开的窗柩透进去。
青黛趴在瓦缝往下瞧,便瞧得一个瘦弱的身影正端坐在窗前,手里攥着个物件来回擦拭。
不过因着视角问题,只能瞧着她的背影和动作,却是看不到前面。
好半晌过去,终是见妇人转过身。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道凛凛寒光一闪而过。
青黛定睛一瞧,只见妇人攥着一把匕首朝床榻走去,刀光打到妇人脸上,正好将眸中忐忑和狠辣照得一清二楚。
而床榻上,孟福早已睡得鼾声四起。
眼见梁似玉走到床边,举起匕首,青黛没敢再耽搁,一个翻身跳下屋顶,推开东屋门。
“什么人?”梁似玉心头一震,猛地回过身,手中的刀差点掉在地上。
待看到来人是青黛,而不是孟永富,又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升起点点期待,“你来这儿做什么?难道是三虎叫你来帮我……”
青黛见她聒噪不停,抬手就将她哑穴点了。
旋即,走到床边,一手砍在男人脖颈上,以防万一,又掏出一根小竹管和小半包药,捏着鼻子给孟福吹了些。
药是姑娘给的,还是孟家以前使人去村尾偷东西时,给家里用的,如今,算是又还给孟家了。
待做完这一切,方扛着梁似玉飞身出围墙。
落在苏婳跟前,轻声道:“姑娘,一切都办好了,没人会再出来打扰。”
梁似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听得这话,连忙稳住身子往后看,可没瞧着想见的人,反而只看到一张瘆白流血的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条件反射地张大嘴惊叫。
不过,因着被点了哑穴,嘴巴张得老大,却是一个声都发不出来。
最后,满面惊恐地倒了下去。
瘆白脸皱了皱眉,没动作,反而是旁边的人儿伸出手,将人揽到怀里,继而勾唇一笑,低低轻啧一声,“竟是生得这般娇俏可人,难怪有人大半夜压官道……”
“你别胡说!她跟我可没半点关系。”苏三虎偏过头去。
苏婳垂眸,视线从妇人手里的匕首停了一瞬,随即朝众人招招手,“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开始吧。”
青黛听声,打开孟家后门,一众人带着家伙什鱼贯而入。
主屋里,孟永富紧闭双眼,却是睡得有些不踏实,鼾声断断续续,忽而身体一颤,猛地睁开眼。
待看得熟悉的床榻,方吐出一口浊气。
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汗,“原来,又是在做梦啊……”
话未说完,只觉一阵风吹过,吹得门扉吱呀一声响,男人扬眸看去,眉头瞬时皱起,他分明记得,今日睡前他已经将门栓栓好了啊。
莫非是福儿又来屋子里翻银子?
孟永富想到这,顿时怒气腾腾,连忙取了火折子点烛火。
然而,火折子一连打燃几次,直到里面的火种全灭了,蜡烛依旧没点燃。
“这是咋回事?这蜡烛莫不是回潮了?”男人心头纳罕,待抬手摸了摸,指尖便是湿哒哒。
这一下,却是更觉奇怪,上河村已经大半个月没下一滴雨,这屋顶便是想漏雨也漏不了啊。
他下意识抬头往屋顶上瞧。
这时,又是一阵风吹过。
只是,这次的风冰冰冷冷,让人一下凉到骨头缝里,孟永富冷得打了个寒颤。
微睁的眸子中,望着一道白色影子从上空幽幽飘来,旋即,一动不动停在自己跟前。
月影轻移,正好将白影照出半个面容。
孟永富望着七窍流血的女人,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又不耐烦地一甩衣袖。
“我都说了,你们不要再找我了,你们赶紧去投胎吧?隔三差五来找我干啥!你们不嫌累,我都累得慌!”
女鬼见他这反应,静默了一瞬。
随即,又听得他威胁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再这么不知好歹,我明日就请道士将你们这些孤魂野鬼给收了。
孤魂野鬼只要及时去地府报道,还能转世投胎,可被道士收掉,便只能落个灰飞烟灭,永生永世消失在这世上的下场!”
女鬼抬起手,雪白衣袖一个翻飞,化作一道掌风打在男人脸上。
吧唧一声响。
直接将孟永富打得倒在地上。
男人抬手捂脸,一股恶心的血腥味自掌心窜入鼻腔,这时才发现,原来蜡烛上并不是水,而是一片黏糊糊的血珠子。
他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望向女鬼的神色终是多了一分惊诧,莫非这个横死鬼的修为又提高了?
这心思刚起,四周瞬时多了一道凄厉喑哑,如同猫爪抓在瓦砾上的声音。
“孟永富~~明明是你害我的命,害我相公的命,还害得我六个月大的女儿永远没法出世,你还说我不知好歹???
孟永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话落,右边脸颊便又挨了狠狠一巴掌。
扇得孟永富双耳嗡嗡响,漫不经心的神色全然收了回去,依旧梗着脖子,“你别以为多了些修为,在梦里就能肆意欺辱我,等我醒了,我定要请道士将你给收了。”
“等你醒?桀桀桀桀桀……”女鬼似听得什么好像的事,嘴巴一张一合,一串粗粝的笑声自嗓子眼蹦出。
一下一下打在男人心头,“你觉得,你这辈子还能醒得了么?”
笑罢,整个人如一阵旋风,猛地窜到男人跟前,一个龇牙,嘴角的血滴流得更凶了。
孟永富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黑夜里,看不分明,只能听到血滴滴到地面的声音,有的还滴到自己脚上,他没来得及穿鞋,几个呼吸的功夫,脚面已然被血滴覆盖。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得快将人淹没。
男人再不敢有任何的轻视,狠狠用劲掐在自己掌心,想让自己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