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永富越想越觉得,问题就是出在孟家夫妇留下的那个小娃娃身上。
斩草要除根的道理,他不是不明白。
可他是第一次杀人,事发后,回到家便大病了一场,等他到郑家村子时,郑家房子、田产已经被郑氏族人占去,而郑家夫妇留下的那个小娃娃也不知所踪。
未免人怀疑,他根本不敢大张旗鼓地找,只能偷偷摸摸地寻,一连寻了两三个月,郑家附近十里八乡几乎全寻遍了,却是根本没找到人,这事便只能不了了之。
毕竟,那小娃娃当时没在事发现场,又只三四岁,指不定早就被山上野狼叼了去。
苏婳见他神情近乎癫狂,杏眸转了转,“什么小娃娃?难不成郑家夫妻在世间还留有血脉?
我倒不知,孟小员外竟还是个心慈手软之人,肚子里未出世的婴儿都能杀,却会让一个小娃娃溜走!”
“你这话什么意思?”男人听得这话,好不容易积起的笃定顿时卸掉大半,眸中惊疑不定。
“你不认识郑家的小娃娃!那你究竟是怎么知道郑家夫妇的事情?难不成还真是鬼魂托梦不成……”
“谁知道呢?”苏婳不置可否笑了笑,“兴许,真是鬼魂托梦呢。”
“什么鬼魂托梦?根本都是假的!怨鬼是假的,阎王爷是假的,那排鬼兵全都是假的,连阴曹地府也是假的,这一切都是你为引我入局杜撰出来的!”男人满目癫狂朝苏婳冲去,可脚下已经被铐上镣铐,走了两步便再没法往前。
神色更是渐入疯魔,“苏婳!都怨你!要不是你从中作梗,这件事只会随郑家人的尸骨一起埋在地下,永远都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日。
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孟家作对?
三年啊,整整三年,我辛辛苦苦一千多个日夜,好不容易才能过上几天好日子,如今全被你毁了!
你和郑家那些人一样,一个个地通通该死,你赶紧去死啊……”
“放肆!”青黛冷喝一声,宽袖一扬,一个小石子径直往男人嘴巴打去。
“你嘴里再这么不干不净,我不介意在你去县衙之前,将你这张嘴给撕了。”
孟永富避之不及,待反应过来时,两颗门牙已经混着血掉在地上。
男人癫狂之色一顿,随即满目憎恨,“哪来的死丫头,你竟敢打我,我待会去县衙就要告你,我要让你蹲大牢,一直蹲到死为止……”
村民们瞧着他这副神神叨叨的模样,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孟福则是急得满头冷汗。
连忙将人扯住,“爹,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东西的时候啊,你快跟官差大人说啊,你杀郑家人的事,我完全不知情啊,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坐牢啊……”
被这么一打岔,孟永富又冷静了几分,可看着眼前只顾自己的儿子,心中忽地生出一股悲哀。
他十七年疼宠着长大的人,竟是这么一个德行!
到了要命的关头,对他这个当爹的没一丝担心牵挂,一心只想着自己会不会坐牢。
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有个万一,就真的断子绝孙,死后连个收尸上香的人都没有了。
男人只得咬咬牙,冲徐衙役哀求道:“官爷,郑家夫妇的事是我一手为之,我儿子对此毫不知情,您把他放了行不行?”
徐衙役压压手,“不必再说,究竟有关还是没关,不是你们说了算,也不是我们说了算,一切都得等县太爷查清后再下定论。”
说罢,没再搭理他,同苏婳辞行后,便让手下兄弟押着人往村口去。
孟永富被推搡着走出门槛。
回头望了眼青砖大瓦房,瞧着一脸平静立在院落中央的少女,满心不甘再次涌上心头。
慌忙扒拉住门框,“苏婳,你告诉我,郑家的事,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你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起码……起码让我能走的安心。”
人证物证俱在,他这一次去县衙,定再没有任何活路。
可他真的不甘心。
他知道杀人夺方不对,杀郑家夫妻后,这三年来,他几乎从未睡过一次好觉。
面馆被苏家饭馆挤压得关门大吉,买来的田地、积攒的银钱也全被儿子给一一赌掉,他已经遭了报应。
他也不愿再计较太多,只想等着身上的伤好全后,便换个没人认识的县重新开始,地方他都想好了,甚至连摆摊的地儿都已经在物色中。
可偏偏这个时候,郑家的事情竟然被苏婳掀了出来,他全部的计划一夜付诸流水。
明明三年前在破庙躲雨时,再无第四个人在场,又如何会在三年后露馅?
若是不知道其中缘由,他死都没办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