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瞧得微微愣神,连忙抬步下了马车,“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一众百姓闻声,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方红着眼睛笑开来。
“再多的礼,乐安县主您都是受得住的!”
“是啊,要不是乐安县主您免赋收稻,还令人将发洪水的消息传开来,我们这些人的庄稼如今可全被洪水冲了去!”
“我小老儿当时贪,又怕洪灾,舍不得秋收多的一点收成,二十亩地只收了一半,可就是这一半,完全够一家子撑到明年秋收!”
“若不是乐安县主,百年前大洪灾下尸横遍野、道殣相望的场景,又要重现了啊!”
“你这是救了我们整个汤山府百姓,是我们整个汤山府的活菩萨啊,磕几个头根本不足以谢您……”
“活菩萨?!”柳羽仙望着一众哭红眼的百姓,气得头发丝根根倒竖,“你们这群蠢货,竟然在这儿跪一个害人精,难道脑子全被狗吃了么?
苏婳她分明知道有洪灾,却是不肯明说,只顾着她清水县的子民,眼睁睁看着我们汤山府损失惨重,你们居然还对她感恩戴德,真是荒唐!”
这话一出,百姓们啜泣声一停,纷纷怒目相向。
“你才是害人精,你们一家都是害人精!”
“洪灾岂能十成十说准?连皇城的钦天监都只能说个大概,乐安县主一发觉有洪灾征兆,立马县里府里两头跑,可你爹这个前府尹根本不当一回事!”
“要不是你爹柳文初横加阻拦,我们汤山府这一次,根本不会遭损。”
“你开饭馆害人,你爹挪银子害人,你们柳家根本是汤山府一害,滚!赶紧滚出我们汤山府,我们汤山府不欢迎你,滚啊……”
一众人说到最后,群情激奋,住得近的,更是飞速转回家拿上臭鸡蛋和潲水扔柳家人身上。
至于菜叶子,自是没有的,连日的冰雹天之后,青菜叶子如今金贵得很。
柳羽仙慌忙想要躲开,可她双手早已被衙役死死按住,不过一会儿功夫,已经被扔得身上、头上全是潲水鸡蛋壳。
一张嘴,嘴里臭烘烘一片。
只剩下一双狐狸眼,死死瞪着苏婳。
从栖迟山庄第一次见面起,她就是这副故作清高的模样,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乐安县主,而她,却是被踩入泥潭,沦为一个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平头老百姓。
这一切全是苏婳害的!
苏婳本想转身就走,可这明晃晃的目光实在是如芒刺背,不由脚尖一转,“柳大小姐心中定是恨极!
可柳大小姐若真要怪,应该怪你自己。
若非你贪心不足,这一切祸事完全可以避免。”
柳羽仙心头一滞,转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胡说八道!凭什么怪我?我柳家有今日全是因为你苏婳!要不是你勾引三殿下……”
“够了!”柳霖怒吼一声截过话头,“她说的哪里错了,若不是你,我们柳家会到今日局面?
你害柳家害得还不够吗!
赶紧走!再不走,就自己一个人去固城挖城墙去!”
柳羽仙被吼得浑身一抖,却是清醒了几分。
是啊,三殿下早就走了,在冰雹来临当日就走了,只留下柳家这个烂摊子给他们。
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她的皇妃梦,皇后梦再也不可能了。
家里要想保命,便不能提三殿下一个字,那男人心肠最狠,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喧闹声静了下来,覃放大手一挥,“赶紧将柳家人送走,此生,永不准再入汤山府!”
黄班头连忙应下,“是,属下立马送人。”
府衙前的小风波很快平息下来,覃放命元师爷带人将捐款赈灾事宜敲锣打鼓,广而告之。
自己则是领着苏婳和萧锦寒入了府衙内堂,从公案桌抽屉下取出一个卷筒,递给苏婳,“婳儿,你看看,这便是大禹山川水系舆图。”
在大禹,细致的舆图是军中机密,他这儿没有,但简易的山川水系图,却是正好有一份。
苏婳接过舆图,徐徐展开来,只见一个犹如大雁模样的疆域轮廓出现在眼前。
一眼望去,同她穿越之前的华国疆域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大禹处于大陆中央位置,南北西三面分别被三个国家包围:南疆、北凕、西戎,往东则是茫茫大海,大海之上,还零星标注着几个小国家。
苏婳细细看了许久,良久后,抬手指向舆图西南角,“覃叔,不知这一处往北地势如何?”
“汤山府往北至京城方向的地势?”覃放顺着她所指瞧去,不由怔住。
如若问他这一段有什么山,什么河,什么府县,他倒是一清二楚,可这数千里的地势走向,就不是他一个文官能知道的事了。
萧锦寒眸色微动,“汤山府内多高山,地处大禹西南边陲之地,往北经巫溪府、宁州府、宝夏府、永昌府入京,地势一路走低,可谓呈南高北低之势。”
“南高北低!”苏婳闻声,杏眸一亮,“这个地势倒是正好,不过,我看这舆图上所绘,一路上似乎没有完整的大河水系流经。”
“不错。”萧锦寒轻颔首,“从汤山府到巫溪府倒是有一条大河:巫溪,但从巫溪府再往北,就只剩下零星的小河湖泊,也正由此,北方各府百姓时常干旱,用水缺乏。”
苏婳眉头微拢起,“可惜这一处地势好,却没有完整的大河,若想南水北调,则必须开挖运河。”
“南水北调?”覃放同萧锦寒有些讶异。
“何为南水北调?”
这词,他们似乎从未听说过,各种杂史、传记上亦不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