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同语堂
作者:孤帆远扬   生而逆流最新章节     
    骆静和秦月怔怔盯着贺晨,俏脸上布满了黯然之色!

    “大人聪明过人,是否想过一点,家中能让月妹妹和我前来五柳镇意味着什么?”

    贺晨摇了摇头:“本官自小见过百姓生活当中的太多贫苦和凄凉!就拿我贺家田庄与别的田庄相比,两者之间差距甚大!家父家母为人谦和,老于世故,虽说引起不少人反感,但总归有庄内所有人的支持,是以也倒安稳。本官自幼跟随过五个师父修习武艺及经史,也曾跟在师父身边游历各地,暗无天日,比人间地狱更甚的凄惨事见闻过不少!家父家母从一开始希望本官走仕途,到南境爆发战端想让本官辞官返乡,本官竭力说服了家父家母,坚守平江,为的是胸中的抱负!”

    贺晨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本官从平江代县尉一职升任府尹,短短不到三年。你们有没有想过,真的是因为本官天纵其才吗?“

    骆静和秦月两双美眸一眨不眨盯着贺晨,只听贺晨沉声开口,言词中透着悲凉:“才智比本官高的人太多太多!恰逢其会之下的幸运罢了!本官做官这一路上,被本官拿办下狱,依律斩杀,抄家灭门的你们可知有多少人?从南境到北境,大南敌军和北洪敌军,死于本官所率将士手中的人又有多少?有多少人仇视本官,本官不知道,但铁定多到超乎你们想像!花无百日红的道理你们都懂!本官身边有过的女人,都是快到绝境之人,在本官庇护之下,至少没有走上绝路,有着生的希望!你们呢?你们的家族虽说势大,想着本官圣眷正隆,想着本官与一众高阶武将交好,想着本官在百姓当中声望不斐,强强联合之下,是利好之事,可你们是否想过这其中暗流汹涌?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本官在施展自我抱负的路上不想回头,也回不了头!若有一日本官下野,甚至英年早逝,你们自是知道将有什么后果。”

    贺晨起身望着窗外的两棵桃树:“有些事你们并不知情,你们的爷爷一世雄杰,但依旧对一些事一知半解!你们有着良好的家世,锦衣玉食,才智非凡,精明能干,好生择一良人安稳过日子,一生轻松富贵,方是良途。”

    骆静和秦月对视一眼,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贺晨平复了心绪转身落座:“今日本官所言,你们心知便可。今日之后,你们尽快将此间事务作好交接,回长平城去吧。”

    迎上贺晨深邃的目光,骆静唇角一勾,美眸中已是珠泪滚滚!秦月也再难忍受,紧抿樱唇,香肩抖动起来!

    贺晨深深呼出一口气,端起茶杯给骆静和秦月续上茶水,起身绕过茶台,出厅而去。

    秦月和骆静双双起身提起裙摆追到厅门口:“大人还请留步!”

    骆静看着急声开口的秦月点了点头,秦月鼓足勇气:“大人今日所言,我们已然明白大人苦心,秦月愿与家中脱离宗籍,不知大人是否愿意收留?”

    骆静未等贺晨开口,便接过话去:“骆静也愿意脱离宗籍!请大人收留。”

    贺晨定定看向两女摇头:“两位小姐还是先行返回长平城吧。”

    说完,贺晨径直朝着后院而去。

    骆静和秦月盯着贺晨远去的背影,泪珠哗哗流个不停!骆静捏着方巾擦拭泪痕:“我们便依他所言,先行返回长平去吧?”

    秦月扑闪着杏眸:“我们虽然情同姐妹,但姐姐也不要诓妹妹,姐姐莫不是想要自个留下来,以便施展?”

    骆静避开秦月逼视的目光,看向院中树梢的雀儿:“我只知道我若返回长平城,上门求亲之人必然令我烦恼不堪!情之一字,玄妙无比!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若真有他所说那一日,纵使随他而去又有何妨!”

    秦月抿了抿红润的唇瓣:“姐姐所说甚合妹妹心意,既然姐姐都决定赖着不走,妹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

    “你这是存心气我!”

    “姐姐此言差矣!注定大人与我们有缘,要不然大人怎么会到北地来?又恰恰是这般英雄了得!”

    “你真甘心居于人下?”

    “那些普通至极的富户人家,比大人纳的妾还要多呢。”

    骆静重重哼了一声,一扭腰身返回茶台边上落座,秦月也不甘于后,坐到骆静身边,手肘轻轻碰了碰骆静:“静姐,要是大人对我们不管不顾怎么办?”

    “不会,兰姨会给我们备下饭菜的。”

    后院,林娟气呼呼走到贺晨身边,贺晨仰头看着林娟,抿嘴一笑:“娟儿这是怎么了?”

    林娟看了看屋门外:“公子你有所不知,奴婢适才到前厅去,骆小姐和秦小姐居然有说有笑在品茶,奴婢看她们的架势,压根就不想离开。”

    贺晨抬手摸了一把颌下又冒头的胡茬:“酒菜管够,好好招待便好。”

    林娟轻轻撅起樱唇:“公子,这两位小姐恐怕打的便是这主意。”

    贺晨抬头笑眯眯看着林娟:“你说说她俩打的什么主意?”

    “她俩在府中,住的舒适,佳肴美酒管够,索性足不出户十天半月,甚至更久之后,纵是公子跟她俩之间清清白白又能如何?反正世人只知道她们铁定已是公子的人。”

    “那你有没有好主意?”

    林娟摇头:“奴婢哪有什么好主意。”

    贺晨拉住林娟的玉手,摩挲着林娟指肚上的茧子:“好了,兴许她们在府中住上一两日,想通了一些事后,便离开也说不定,你说是不是?”

    林娟狐疑地看着贺晨,剪水秋眸当中随即有了笑意:“公子,其实骆小姐和秦小姐能为公子做到这一步,奴婢也挺佩服她们!以两位小姐万里挑一才情容貌,加之她们的家世,偏偏只为公子倾心,这敢爱敢恨的个性,奴婢也是喜欢的。”

    贺晨起身将林娟搂到怀中,抚着林娟乌黑长发:“苦了你们了。”

    两人相拥一会松开,贺晨捧着林娟俏脸:“不要只顾着训练,还是要多陪陪你的父母,二老但有所缺之物,去找徐兰支取银两去买。”

    林娟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是贺晨:“公子,衣食用度富足,公子不用挂心,如今虽说五个集市很是热闹,但人多眼杂,我们不想给公子添加麻烦。”

    “好,那就再等等,眼下确实龙蛇混杂,出行在外,难免生出意外来。”

    六月二十,在州衙公房待了足足两个多时辰的贺晨与焦宏程一同向着衙外走,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贺晨抬眼看去,只见董向飞轻收马缰,一个纵身下马,快步走到贺晨两人跟前:“末将见过府尹大人,见过焦大人。”

    贺晨和焦宏程还过一礼,焦宏程转身朝贺晨一礼:“大人,下官先行告退。”

    “诸事细化有劳焦大人!”

    “下官之本分,大人言重了。”

    焦宏程离开之后,贺晨看着风尘仆仆的董向飞:“走,我们回府。”

    才进贺府,董向飞贴近贺晨:“公子,经过各县协力盘查,我们发现一个隐于暗地里的组织正在筹谋一桩大事!且针对之人便是公子。”

    “近期伏杀官吏的黑手便是这个组织?”

    “正是,经过审讯,这个组织名叫同语堂,同语堂等级很是严密,目前被我们秘密抓捕的人当中,都没有问到同语堂的关键人物有哪些。”

    贺晨顿了顿脚步:“董大哥先去沐浴更衣,我们用饭之后再作细说。”

    贺晨和董向飞匆匆用过午饭,两人移步书房落座:“董大哥,此次暗中排查之后,潜伏在各县的同语堂人等,漏网之鱼估计有几成?”

    “经过衙役、乡勇、暗鹰卫和我们多方协查围剿,漏网之人十不及一,但经过我们分析,之所以十八县都出现伏杀凶案,无非是因为我们此次在各县盘查北洪和北宇密探所引发,与两国密探相勾连的一应人等,除去被查获的而外,担心迟早被查获的那些人铤而走险,在以命相搏。”

    贺晨沉沉一叹,长长呼出一口气:“意思便是同语堂的精锐都已向着五柳镇靠拢?”

    董向飞面色凝重:“公子,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同语堂穷途末路之下,想要殊死一搏!鼓动无足轻重的那些人在各县动乱,以便同语堂精锐潜入五柳镇。”

    贺晨在书房来回踱着步,董向飞静静坐着没有出声,盏茶时间之后,贺晨停下脚步:“董大哥,最后这一战,便放在五柳镇吧。”

    “公子之意是?”

    “如今永丰府北面边关巡守严密,不论是北洪还是北宇的密探,想要潜逃回去,难如登天!而永丰府内的盘查越收越紧,已然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他们鼓动、胁迫各县发生动乱,汇集精锐齐聚五柳镇,无非便是冲我而来,既然如此,何不给他们机会,借机一网打尽!”

    “公子万万不可!就算要以身作饵,也不用公子亲身涉险。”

    贺晨摇了摇头:“假的终是假的!一旦露出破绽被识破,这些人彻底隐藏,或者趁机在五柳镇各处生乱,得不偿失!凭借我们在五柳镇的兵力,以逸待劳并非难事。”

    六月二十一,贺晨、伏明边走边看,两队便装护卫零散缀其后出现在州衙外的主街之上,走在坑洼不平的泥土路上,看着或扛或抱着大小石块正在支砌路边排水沟的工匠,贺晨停在沟边一位石匠身旁,石匠正坐在支砌好的沟埂上,一手捶着腰,一支手撑着身子斜斜抻着腰背。

    “这位大叔,劳累了便歇一歇。”

    老石匠年约四十许,仰起头来看到衣着华丽的贺晨两人,一轱辘翻身,诚惶诚恐!

    看着不知所措的老石匠,贺晨伸手拍了一把老石匠的胳膊:“不用紧张。一天能支砌口石多少丈?”

    石匠见贺晨面貌英俊不凡,言谈又极是和善,倒也心安不少回话:“回公子话,我一天能支砌三十丈左右。”

    贺晨看着高约五尺的石砌墙身点了点头:“你们作为师傅,每月有没有按时领到工银?伙食上有没有一些优待?”

    说到工银和伙食,石匠脸上泛起两分骄傲神色:“有的,有的。师傅的工银,每月休息三天,可领工银三两,管事老爷专门给我们这些石匠划定了吃饭的地方,不但管饱,吃肉的时候,都能多一些。”

    “是半个月吃一次肉吗?”

    “是的,公子。”

    见石匠对答如流,神色未变,眼神坚定而欢喜,贺晨再度一点头:“ 沟帮下边的海底石有没有都铺在本土上?”

    石匠脸上泛起讶异神色,没想到这位富家公子居然懂得这些!

    “回公子话,都挖到本土了,从地面挖下三尺多一点就是本土,要是不到本土,我们可不敢铺海底石,不然会垮方,还有就是塌陷,那可是要挨板子的!工房的官老爷每日都在巡查,管的可严了!”

    “沟底的平水都细细做了没?”

    “做过的,做过的。这沟底等这一段填完缝以后,我们就要铺灰浆,灰浆干了之后倒水一试就能看出坡水了。”

    “嗯!挺好!你这一天一人就理口石和助石三十丈,可不得了!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们巴之不得有这样的好事,自从府尹大人到了永丰府以来,我们短短三四个月时间,已经有了往常两年才能挣到的工钱,照这样下去的话,干上两年,我们就能回家盖新房了。”

    贺晨又伸手拍了拍石匠的肩:“可不能这么想,身体也要照顾好!可不能光顾着挣工钱,反倒累坏了身子!这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石匠连连点头:“公子说的是,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一家人都指着我呢。”

    贺晨和伏明往前走出一段,伏明转脸看向贺晨侧脸:“大人,达者为师!今日下官受教了!”

    贺晨也转头看向伏明一笑:“伏大人,这些都得益于田庄中的点点滴滴,不论是农耕,还是工造,又或是商营,都源自田庄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