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算是附和。不知道她要谈什么,不发表意见。
她依旧面无表情,像是看我,又像是看窗外,“我还知道你有父母在文州下面的来风县举水河镇破楼湾。他们身体不是很好。你还有个弟弟在省城的师范大学读大三!”
我也冷冷的看着她,家人是我的逆鳞。是任何一个男人的逆鳞!她要是敢出言无状,下一秒就该翻脸了!
她语气依旧冰冷,“父母身体不好,会很需要钱!妹妹读书也需要生活费,就算毕业了,现在的工作也不好找!我的意思是我很有钱!可以解决你家人的所有问题。让你父母得到最好的医治,让你弟弟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条件呢?或者说,我要做什么?”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何况我还是她的死仇!
“我拿钱买你的命!我杀不了你!你可以自杀!”
如果不是我知道她是疯的,我大概会破口大笑.......
她为什么如此的天真?如此的不正常呢?
我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我知道我欠你的!但是我绝不可能拿自己的命来偿还你!我父母的身体,我弟弟的生活费,我可以自己赚!所以,秋总,你想多了.........你的天真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
秋盈缓缓点头,伴随着臻首低垂,两行珠泪也随之滑落,紧跟着有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不尽而下.......
她直接瘫坐我的小床上,梗咽着自言自语,“老公,我没用,我真没用.......我杀不了他........我想尽了一切办法,都不能给你报仇........老公,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尽力了.........老公对不起.........老公,我真没用.........老公.........老公我想你........我来陪你了..........”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更何况造成她近乎绝望的哀嚎,我是元凶。
可是,我又不知道做什么,说什么,能让眼前这个用情至深的少妇,不那么悲痛欲绝.......
我暗自神伤的时候,她却又疯了起来,左右看看,看到床头的空啤酒瓶,直接拿起了一个,照着床头的清洁车上金属横梁使劲一敲,啤酒瓶应声而碎,她手中紧握的半截,露出了不规则的獠牙一般的尖锐........
我瞬间意识到了不对,猛地冲了过去,可是为时已晚,她已经将那不规则的尖锐半截,狠很的划过了她的手腕大动脉,且用力过猛,我扑上去的时候,那鲜血是喷涌而出.......
我迅速的卷起床单,朝着那汩汩的血花处捂去,再缠绕扣死,然后毫不迟疑的将已经虚弱不堪的她拦腰抱起,一脚踢开房门,飞奔而出.......
好在现在是下午一点,很多人根本就没有上班,我这么抱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女人的骇人场面,并没有几个人看到。
这个时候,余雯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惊呼,“这是怎么了?”
我根本就懒得搭理她,飞速的冲到了电梯门口,并且大喊,“愣着干什么,赶紧帮忙摁电梯!”
余雯雯如梦初醒,也狂奔向电梯,我赶到电梯门口的时候,恰好电梯门大开,我很清楚现在必须争分夺秒!
最近的同济医院不远,不过两站地,叫救护车根本就来不及,我只能一路抱着秋盈,一路拼尽全力的狂奔,哪怕是我身体素质再过硬,也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没有办法,我只能咬紧牙关硬扛。
秋盈是个苦命人,我不可能让她就这么在我眼前,在我怀里就这么死去!
她决然的杀我,毅然的自杀。都没有一丝的犹豫,已经多次证明了她是多么的爱她老公!
撞见周晓茹和那个什么鬼医生的奸情之后,我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间有爱情这个鬼东西。
可是秋盈三番四次的杀我和自杀,又无比的震撼我,告知我这个世间有真爱,只是我没遇到........
这样至情至性的女人,是不可以死的!
秉持着这样的信念,我抱着她,穿街过市,一路狂奔。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她扔上了医院的急救推车........
呼吸都已经很困难的我,像是完成了使命一样,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继而仰倒,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四脚朝天在同济医院的大堂里,任由众人围观........
.........
直到余雯雯焦急的跑到我旁边,催促我去缴费,我才缓缓的站起,有如虚脱一般,根本就想不起来刚才那两公里我是怎么狂奔而来的,还抱着一个人.......
医院总是会救一个有钱的坏人,去不会救一个没钱的好人。每次来这里,一缴费我就会想起那个赵涛打的出租车司机的儿子,一度因为没有钱手术等死。
也会想起洪三毛犯罪集团的二号人物,那个外号叫豹子的家伙。
跟另外一个团伙争夺河沙资源最激烈的时候,他身中七枪,市医院都宣告放弃治疗了,洪三毛直接找来医疗直升机,把他送到了省城协和医院,抢救过来了,而且半年后又生龙活虎的犯下各种罪行.......
我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我只是偶尔会想不明白一些事。但是我也不深究。我知道那不是我可以解决的问题。
再次来到缴费窗口交钱,又是一万。
我不由得摇头,这一万,估计又要打水漂了........
交完钱,我来到了急救室外的楼梯间,整个人算是缓过了,默默的点了根烟。
余雯雯跟了进来,有些迟疑,“大叔,盈盈姐........是自己........?”
她大概是以为我下手的,到底是认识不久。
我摇摇头,“余雯雯,以后吧,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
余雯雯默默点头,“盈盈姐人很好的!她知道昨天是我帮了她,非要给我十万块钱........其实大叔你也知道的,我敢那么做,也是因为你在我旁边,那么多混混气势汹汹的来,见了你就灰溜溜的走了。我就知道,大叔你很厉害,靠得住,所以我才敢那么横.........”
我默默抽烟。
她接着道,“盈盈姐跟我说了很多,边说边哭!哭到最后眼泪都哭干了........盈盈姐真的很可怜!我也知道大叔是好人.........所以,我不想让你俩这样..........大叔,我错了!我不该给盈盈姐出馊主意,在你你休息室门口守着你.........”
其实不用猜我也知道怎么回事。
我并不怪余雯雯,她还小,她是个局外人。就连我都想不到秋盈会这么刚烈,更何况只是认识一晚上的余雯雯呢?
我叹了口气,掐灭烟蒂,“好了!你在这看着吧!我得回去收拾下了!”
说完,无比郁闷的推开大安全门,刚来到走廊,就看到了那个败类葛律师和还是一身白西装的王明宇。
他俩也看到了我,王明宇一马当先,直接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领口,“是不是你?杀了我大哥,现在连我大嫂都不放过?”
我静静的看着他,“你大嫂是自杀的!”
王明宇根本不信,“你别走!你也走不了!葛律师,报警!”
“好嘞!”
我确实很累,累到意兴阑珊,哪怕听到那个败类葛律师说什么,这里有人故意杀人了,我们已经控制住杀人犯了,你们赶紧派人来啊之类的话,也没有一脚把他踢飞的念头。
我其实很讨厌睁眼说瞎话的人。因为办案的时候,大部分嫌疑人都是这种人,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
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
想想他们家就是开药厂的,似乎又觉得不那么难解释。王国宇生前是本市最大的民企盈宇药业的创始人。
药厂的生意跟医院有着莫大的关系。大概是熟人碰上了吧!
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如果秋盈醒过来,真的指认是我杀她的要怎么办?
秋盈真的是要置我于死地,如果那个败类律师和她小叔子一鼓动。说不定,我还真的是麻烦。
其实我可以走,但是现在想想,我还真的不应该回去收拾,破坏现场。
所以,索性就任由王明宇拽着我的领口,一直等到两个警察来了。
交警我都不熟,可是上到市局各大队,下到各个派出所。几乎没有人不认识我的。
来的两个警察,一个正式的,一个辅警。正式的那个我不认识,但是他却认识我,疑惑的喊,“江队........”
似乎,又想起了我已经被开除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江哥,你怎么在这?”
拽住我的王明宇赶紧喊,“警官,他是杀人犯!就是他杀了我嫂子!快,把他拷起来..........”
那个警官瞬间一脸严肃,“你闭嘴!什么情况说详细点!”
“医院的谢院长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是我嫂子正在他们医院抢救,好像是被人用锐器割伤了手腕的大动脉!我们就赶紧过来了,护士说就是这个家伙把我嫂子送来的!他不应该就是第一嫌疑人吗?”
一旁的葛律师败类也插言,“正常的程序,你们应该把第一嫌疑人控制起来!所以应该把他拷起来!”
那个警官笑笑,“我们江队要是杀人,不可能留下证据的........开玩笑........江哥,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叫杨铭。跟你是校友,晚你两届!现在在新港派出所,麻烦你给我说说怎么个情况!”
“她是自己割腕的!现场在香格里拉KtV的保洁休息室。你可以去看看!”
“放屁!我哥就是你杀的!我嫂子找你理论,你就干脆连我嫂子都不放过,有本事把我也杀了啊!我王家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了,你要赶尽杀绝........”
这个叫杨铭的很尊重我,我也不能给他难为。毕竟现在各说各话,真假难辨,“我跟你回所里!”
杨铭点点头,“麻烦你们都跟我去趟所里吧!江哥,我们所长今天值班,他可是经常给我们讲你这个师弟的神探事迹.........等等,我去打个电话........”
他到一旁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马上就回来,带着笑容跟我说,“我们所长下命令了,一定要我把你带回去........”
我是我师傅的关门弟子。我有三个师哥,大师哥现在是开发区分局的二把手。三师哥现在是新港派出所的一把手。二师哥在三年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英勇牺牲.........
我们师兄弟之间感情深厚,情同手足,杀害二师哥的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尚未落网是我们师兄弟心头永远的结,痛.........
我出事以后,几乎每天都接到两个师哥的电话,可是我从来不接。
没想到,我和三师哥在出事以后,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三个师哥都比我大十岁以上。三师哥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黑脸,眼里揉不得任何沙子那种火爆脾气。
唯独对我,脸再黑都得挤出个笑容。
我直接被请进了他的办公室。他在处理一堆文件,抬头看了我一眼,黑脸没有挤出笑容,似乎更黑了,“等着!”
我乖乖落座,等着。
他终于忙完了,起身直接来到我面前,一巴掌扇在我脑袋上,“小屁孩!不得了是吧!老子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一个都不接!你要死是吧?”
说完,又是一巴掌扇在我脑袋上,是真扇,不是假打。他那蒲扇一般的巴掌,扇得是真疼。
“小兔崽子!长脾气了啊!老子的电话都敢不接!老子今天不把你打个半身不遂,就出不了这口恶气.........”
说完,那蒲扇一般的大手,又扇了过来,这一次我不老实了,直接一歪头闪开了。
他似乎没想到我要躲,扑空了,更是恼火,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好你个狗日的小屁孩,敢躲?闪了老子的腰,你可就摊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