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国嘻嘻一笑,“你要说以前吧,我还能拉下脸来假装训斥我妈一顿,让她听我的。现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有多护着她!我跟我妈说话声音大点,都得挨打!”
我不由得笑了,师娘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以前的师娘逆来顺受,受过的委屈我们都看不下去。如今师傅似乎意识到了当初错了,现在开始赎罪。
挺欣慰的!
印象中最深的那一次,就是兴国毅然辞职,师傅知道后勃然大怒,可兴国这个家伙辞完职连夜就跑了,师傅找不到撒气的对象,回家就对师娘各种谩骂,说是她娇惯了兴国,甚至还动了手........
师傅也许不完美。但是师傅知道自己的不完美!事后也跟我们说过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个东西.......
知错就改,绝对是一个人成长中最大的助力!
说起兴国辞职,至今仍是文州市局里流传的美谈.......
喝完小米粥,我当然知道他的来意,“出谅解书是吧?”
兴国坐在沙发上,笑得很阳光,“四哥,咱们也有大半年没见了。昨天就顾着喝酒了,咱们哥俩得先叙叙旧!”
我也坐在了沙发上,和他面对面,“有什么好叙的!都过去了!”
“也是,过去了!四哥你看你现在也不错啊,这么大的办公室。工资五万块!清闲又挣钱,多美!不比当初没日没夜没休息的破班强啊!”
“你知道的还不少啊!”
“周晓强告诉我的!对了,周晓强说今晚给我接风,晚上还是你们这!”
我,周晓强,还有兴国都算是同学。虽然不是一个班,但是后来都一起分到文州市局,他和周晓强都在机关,所以走得近些。
我点点头,算是表示知道了。
兴国递给我一根好烟,我拿在鼻尖嗅了嗅,果然很香,听着他说话,“四哥!几乎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说你将来会有大出息!我爸更是对你赞不绝口!沉稳又不迂腐!还有能力!就说你那点事吧,但凡死的不是王国宇,你都不至于被开除!没办法啊,文州的纳税大户!我都听说了,王家母子都闹到省里去了,说什么欠债还钱,杀人要偿命!要不是市局硬扛着,还有我爸他.........”
我当然知道王家当初闹得多厉害,那个时候还真没有什么强烈的感觉,现在也不是很恨她们。谁家的孩子不是心头肉,而且还那么有出息的心头肉.......
兴国摆摆手,“算了算了,怎么说呢?你出事以后,谁的电话也不接!兄弟我也不知道哥你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是这件事里,我爸绝对是倾尽全力了,在市局的常委会上都拍桌子,豁出去四调不要了,都想保住你.......”
师傅没有跟我说过他为我做过什么,我也没问。他总是跟我说对不起。如果因为我的原因,四级调研员都不要了,我觉得真是不值得.......
兴国又摆摆手,“哪怕就是这样,我也觉得我爸做得不够!你知道我现在翅膀硬了,我也不怕他!听说你被开除了,气得我打电话把他一顿骂,儿子儿子保不住,徒弟徒弟保不住,混的个球样.........”
“当然,骂完这些,我第一时间就把电话挂了,然后关机.......哈哈!”
兴国真的是个乐天派。而且活得比我真实。我所谓的沉稳和不迂腐,不过是隐瞒了自己的真性情。
而他真的是真性情。当初为什么辞职。是因为那一年我们市局新来的一把手,特别爱开会,一开就是全体大会。说来说去都是些陈腔滥调,一说还说几个钟头。最要命的是开会还是晚上开,一开就是奔着十一点以后。
有那么一天,又是全局大会,领导在上面照着稿子念那些我们都能背下来的陈词滥调,还精神焕发,到了十二点,还没有散会的意思。
坐在下面某个角落的兴国突然站了起来,一个人在那鼓掌,嘴里大声念叨着,“说得好!说得好!下面,我来说几句。第一,你是真爱开会。第二,开会就会说废话!第三,散会!.........”
说完,竟然率先走了出去,现场一片哗然,最重要的是好多摸鱼的,也跟着一起起哄跟着走了出去,一看这么多人都走了,法不责众,大家就跟着一起散会了........
那个领导的脸色真的是猪肝色,被一个小警员给训了一顿,灰头土脸的下不了台........气得那直发抖.........
结果可想而知,第一时间停止反省........
兴国其实后来也后悔了,可是那个领导也扬言要把清理出去,师傅去说情,领导见都不见,兴国干脆就直接自己辞职了........
但是呢,自那以后,那个领导再也不好意思三天两头的开会了。生怕再出一个兴国这样的愣头青,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尽洋相........
当时我觉得兴国很冒失,太冲动!
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习惯了权威,也就是所谓的不迂腐吧?
兴国笑得很开心。
我实在是不想再提往事,似乎往事对我而言,就像是一根无形的鞭子,提及就是抽痛........
于是,叉开话题,“兴国,到了秋盈那里,我得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
“千万不要提及我!更不要表露我跟你的关系!”
兴国点点头,“知道了,四哥!我就说我跟三哥是远房亲戚!你的谅解书,是让三哥出面给弄的!”
我当然希望兴国兴旺发达,所以不得不提醒他。要是当着秋盈的面说我是他爸的徒弟,依照秋盈那疯婆子的德行,把他赶出来算是轻的,更别谈什么生意了。
我起身走到了办公桌前,拿来纸笔,很快就写好了一份谅解书。
递给兴国,“你先忙去吧!我还有点事,什么时候走?”
“说不准!要是事情没办好,说不定明天就走!要是办好了,就得常驻文州了!”
我点点头,“先办事去吧!有结果了跟我说一声。我好安排时间请你吃个饭!”
“好的!”
跟我再见之后,他就走了。
我不确定秋盈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好像我已经跟王家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师哥交待的事。
我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张胜的电话,言简意赅,“喝点?”
张胜也是如此,“打完再喝!”
“好!我过来!”
打完再喝的意思是,得先上拳台干一场。然后再喝酒,按照他的说法,这样喝喝得才尽兴。
我已经有很长日子没和他打架了。估计应该打不赢。
看看时间还早,就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余雯雯还是个细心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的行李都拿上来了。
张胜一直都是开拳馆收徒为生。
他的拳馆在老城区,以前的老电影院的二楼。现在老城区基本都是些老头老太太。冷冷清清的。
记得小时候,这里可是文州最热闹的地方。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谁要是预判到点蛛丝马迹,都会过得不差!
我预判不了,张胜也预判不了。
以前逞强斗狠大行其道的时候,这里门庭若市,想要拜师还得排队。
如今,门可罗雀。曾经被人流踩得光溜溜的石头台阶,如今也已经长上了青苔。
右边有个小卖部,里面的大爷很熟,但是不记得他姓什么了,“大爷,我问你个事.........”
。。。。。。。
拳馆里跟外面一样,冷冷清清。就拳台上站着一个小个子,光着膀子,露着满满的腱子肉。在那里,直拳,摆拳,勾拳,虎虎生风!
张胜比我矮半个头,比我大五岁。行家看门道,他现在确实闲得只能练拳了,所以无论是拳头的力量,速度都在精进。
他看到了我,戴着拳套的手冲我勾了勾,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我也直接扔掉了背包,脱掉了t恤,戴上了八磅的拳套,翻身上了拳台。
他冷笑一声,“听说你被开除了!现在没虎皮了,我得也没那么多顾忌了!”
话音一落,就是一记刺拳冲我面门而来,我一个跨步躲开,“说得好像以前你有手下留情过一样!”
说完,也是一个旋踢,狠狠的踢了过去,他直接一肘挡住了我的旋踢,迅猛的一记勾拳砸了过来,我赶紧借势跳跃,谁知道他的勾拳只是个虚招,右手的直拳后发先至,砸在了我的小腹上........
痛得我赶紧后退,他如影随形,接连的摆拳让我不得不护住脸部,而后,又是一个扫腿,踢在了他的脚踝,他硬抗这么一下,自下而上的一记勾拳,打在了我的下巴上........
整个人被勾得七晕八素,但是还是下意识的扑了上去,抱住他,紧紧的抱住他,他个头小,虽然结实但是不重。我可以击败他的唯一方式就是紧身缠斗,直接把他抱了起来,直接后仰,抱摔了他........
.........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回合,最终还是我投降。好久没有这么高强度的搏斗,气息已经跟不上了,没力气还怎么打?
我趴在拳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在看笑话,“果然,警服脱了,技战术也退步了!看来这件事情对你打击不小,几个月都不来,颓废去了吧?”
我勉强的坐了起来,靠在围栏的粗绳子上,“你今年的房租交了没有?”
这个地方是租来的。当然要交房租,可是现在一个徒弟都没有,就意味着他没有进账。
三个月前,收房租的都上门了。那天我亲眼所见,从来桀骜的他低着头跟人家管理员说好话........
“关你屁事啊!”
“那我颓废不颓废,关你屁事啊!”
他的面相很凶。眼珠子爆出来那种,嘴角永远上翘,桀骜不驯的气息扑面而来。看起来很凶的他,其实是这个城市最有正义感的男人。
他笑笑,“有力气顶嘴!那就是有力气再来下半场喽?”
我也勉强笑笑,“老子怕你啊!”
“来,来,起来!这次我要是不打得我都不认识你,我跟你姓!”
我虚弱摆摆手,“没力气了.......不打了........”
“老子就是佩服你这种鸭子死了嘴巴还挺硬的本事!喝什么酒,白的还是啤的?”
我勉强的站了起来,“打不赢你,还喝不赢你?”
张胜笑笑,率先下了拳台,走向浴室,还不忘记头也不回的冲着我竖起了中指.......
酒是二锅头,菜就是一盘鸭脖子鸭掌鸭头,外加一份凉拌菜。
支棱起一张小桌子,似乎冷冷清清的拳馆,马上就要有生机了.......
他放我面前一瓶,自己开了一瓶,“老规矩!几口?”
没有杯子。对瓶吹白酒。以前有过那么几回。那是确定第二天没什么事的时候,敞开了喝。
我拧开了瓶盖,自顾自喝了一大口,“昨天的酒还没醒!我就喝这一口算了!”
他冷哼一声,“那我怕你是直着进来,横着出去了!”
“我不喝你还能硬灌?”
“我又不是说,把你喝横了........”
不是喝横了,那就是打横了。来这里就两件事,一是打架,二是喝酒!
我摇摇头,“先说个正事!”
“对!先说正事!刚才我去楼下的小卖部买酒的时候,老板说你把我之前的欠的账都还了?”
我装傻,“你还欠账吗?欠账哪有钱去买酒,那是去赊酒好吧?”
“少跟老子在这装傻!老子没钱吗?要你装好人?装大方?”
我还是装傻,“你凭什么断定是我帮你还的?证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