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来说完，拿着碗就跑了出去，剩下周明接受那几道不善的目光，
“下周六，南门外卤煮店，大伙都去，我请客。”
“就知道大明最好了，哈哈，下周又能吃肉了。”
六五年的冬天，国际局势动荡不安，南边美越打的很热闹，中国虽然没派兵，却一直在暗中支援，其中军方最多。
国际上也不时有来访的外宾，特勤局每次都要承担一部分保卫工作，毕竟不能让客人在境内出事。
“咱们这个月才休息了两天，明天可算有假了。”
进入腊月，这北风呼呼地刮着，感觉都能把人吹跑了，周六的晚上，他俩回到了小院，
“猴子？”
一开大门，西厢的灯竟然亮着，这是说好分给猴子的，果然，下一刻，他就窜了出来，
“你们终于回来了，要是再不露面，我就去军区找人了。”
虽然大院不能随便进去，到底不是禁区，理由正当的话，还是可以的。
“我们不是忙嘛，你就是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你今天也休息？”
这么长时间，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头，幸好给侯家留了钥匙。
“嗯，最近要写毕业论文，给我们放了寒假，这院子收拾的真漂亮，一进来都不认识了。”
“别说你不认识，我也不认识啊，就是拆了后面搭建的，现在敞亮多了，”
“嗯，还很安静，幸亏这里弄好了，要是回我家住，别说写论文了，就是看资料都看不进去，白天小孩哭，晚上大人吵，也不知哪来的气，天天吵都不吵不完。”
家贫百事哀，猴子家住得是标准的大杂院，他家原本就一间正房，自己搭建了两间小屋，都是进门就是炕的，院里其他人家也都差不多，空地都盖满了，一座院子住了七八家，能不吵嘛？
“你这边两间屋，要不，让你妹她们也过来，就是得自己做饭吃，”
“不用不用，我都是每天骑车回去吃饭，她们要是过来，能麻烦死，再说了，我奶年纪大了，家里也得有人。”
周明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虽然自己不在乎，可不代表侯家没底线，毕竟粮食太金贵了。
周明留了两辆自行车，就是为了大家方便，钱来说了几句话，便去了厨房，临走还不忘说，
“今天别回了，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嗯，咱们喝一杯。”
他们都长大了，可以偶尔喝点酒。
“嘿嘿，你们回来了，我当然要留下，对了，仓房里堆了好些钢炭，哪弄来的？”
“这个说来话长，回头给你家装几筐，这煤是无烟的，特别好用。”
猴子也没推辞，仓房里堆的真不少，他们也不常在家，肯定是用不完的，不过，现在煤炭可是紧俏物资，这些明显不是煤店的。
说着话，钱来下好了面条，他炸了一碗炸酱，因为太晚了，菜码很简单，就弄了些大白菜和胡萝卜，不过肉多呀，三人吃的满嘴流油。
“太香了，我家吃炸酱面，只能看到一点肉星星，除了酱还是酱。”
“别说你家，谁家不是呢？这肉还是大明去山里打的，你知道这煤是怎么来的？”
猴子看他神秘兮兮的，瞪着大眼问道，
“难不成，还是肉换的？”
“聪明，不光有肉，还有大米呢，这次他去四川，弄了不少便宜稻谷，明天咱们也吃米饭。”
北方月供每人每月一斤大米，多半都拿来煮粥了，要是吃干饭，才能吃几顿呀。
“哇，我早想吃米饭了，我们医院食堂天天都是窝头，面条都少见。”
“病号也吃窝头？”
钱来惊讶的问道，却糟了一记白眼，
“病号也分啥病，他们有特供的，吃的是病号灶，我们又不能沾光，”
周明感叹，这个时候虽然物资贫乏，干部作风却不错，贪腐现象极其罕见，也是因为惩罚的手段很严厉吧。
“你们去了矿山？可煤炭是管控物资，不会有事吧？”
“又不是给个人的，换的肉和大米都分给了职工，这些煤也是煤矿职工的福利，工会出面，没有经过厂方。”
猴子笑着出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们在部队，很多事都不知道，现在到处都在整风，领导哪怕有一点点错，第二天就可能被打倒，医院办了学习班，好些院领导和科室主任都进去了，现在人手紧张，我们这些没有处方权的实习生，都开始上门诊了，太可怕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
“我们老师也怕出事，毕竟人命关天，借口要写论文，让我们放了寒假。”
“你们学校呢？老师们有没有危险？”
“学校还好，不过刚入校的那些人，也挺能闹腾的，我明年才毕业，本来单位都安排好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他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工资又不高，就等着他工作好补贴家用，如果去了外地，光是来回路费都是一笔费用，除非不回家，可奶奶也舍不得他。
周明知道，今年只是个开头，明年才是大戏开锣，不过，医院既然缺人，录用人员应该不受影响，红卫兵再厉害，也不能当医生吧，那不得全乱套了。
”别想那么多，好好写你的论文，还有，不管医院闹得再凶，也别得罪那些老大夫，毕竟，他们是不可取代的，迟早要回到岗位上。”
“嗯，我又不傻，人无完人，工作中难免会有一些矛盾，就算被前辈训斥几句，也是为我们好，毕竟是在教你，我们这行，前辈的经验太宝贵了，很多病例都不是典型的，书本上只有理论，可有些人就是受不了，到处贴大字报。”
周明默然，是啊，有时候一点小矛盾，会被无限放大，很容易上纲上线，让人百口莫辩，这场浩劫中，死了很多老师。
“我明天想回周村一趟，你们去吗？”
猴子摇了摇头，他的论文要查很多资料，明天要回学校，钱来没事，打算跟他一起回去。
“对了，我昨天回来时，遇到了隔壁大婶，她让我告诉你，前几天李月娥来了，还带着周卫国，摆弄了半天锁子，到底没敢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