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胡列娜喃喃道，“老师她不会害我们的……”

    鹿也叹了口气：“如果比比东也只是被骗的那个呢？胡列娜，你仔细想想，这么久以来，你们信仰的到底是什么？你们信奉的‘神明’，与武魂殿从前信奉的神，真的还是同一个吗？”

    七月中旬正是盛夏酷暑的天气，胡列娜却觉得如坠冰窟，周身冰寒。

    人的本能是不会骗人的。就算用再多的谎言欺骗自己，也骗不过第六感。在那些铺天盖地的黑雾袭来时，生存本能下对死亡的惊恐和抗拒，让胡列娜清楚地知道那些黑雾本质上是什么东西。

    这几个月里，她也不是没有纠结和疑惑过，只是因为比比东的疏远，她不敢去询问，更不敢去质疑，只能一遍遍地催眠和劝说自己。

    鹿也却一刀划开了自我安慰的表皮，剖出了最血淋淋的真相。

    最早的时候，武魂殿因为“武魂”而成立，人们坚信世上存在着创造了武魂的神，武魂殿的教众信仰着这无名的神只，也无怨无悔地做着神在人间的“代行者”，为普通人举行武魂觉醒仪式。尽管神明是否存在已不可考，但这种习俗却一路保留了下来。

    但是他们现在信仰的、那位“赐予”了他们黑雾力量的神，真的是武魂殿信仰已久的旧神只么？

    “说说看吧。”鹿也循循善诱，“你们是怎么掌控黑雾的。”

    “……”胡列娜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在我很小的时候，老师就已经掌握了这种力量。我听说，前任教皇偶然间发现了这种力量，想方设法带回武魂殿，试图将其炼化为己所用，却终究因为悟性不足，没有成功。是老师最先与它产生了共鸣。但这些都是传闻，具体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我和哥哥、焱被当做黄金一代培养，老师一直很器重我们。在我十五岁的那一年，老师为我们举行了……神降仪式。”

    鹿也眸光一沉：“仪式是怎么进行的？”

    “不记得了。”胡列娜摇头，“我只觉得自己被极其刺眼的白光包裹，我的身体很冷，全身上下都感受到剧痛无比，却无法控制自己逃离。没过多久，我就失去了意识，再睁开眼的时候，其他人告诉我仪式已经完成了，我身上也出现了这种力量。”

    “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它的存在让我很难受，但老师告诉我，这是神明赐予我们的力量，必须要熬过它的考验，才能真正驾驭。她一点点教我如何掌控这些力量，如何将它们与魂力相结合……”记起那些渺远的往事，胡列娜的目光中出现几分茫然，“到后来，我们三个人都能熟练地掌握它们，就像是它们本就是我们的魂力一般。”

    鹿也面色凝重。

    胡列娜所说的感受，与她当初接纳黑雾的情形极其相似，但又有所不同。当时她几乎像周身骨骼血肉都被撕开一般，整个人物理意义上的脱胎换骨，痛得死去活来，能够保持清醒没有被黑雾污染成不死生物，全靠自身意志力，还有当时主系统的那一点点助力。

    所以，她也被改造得最为彻底，实力到达顶峰的时候，她的身体组织会全部变成黑雾一般的形态，等到穿书进入下一个世界后又重新来过，从还有碳基生物特征、有血有肉的“人”，一步步蜕变成不死的怪物。

    胡列娜这样的，或许只是短暂地借助了黑雾的力量，只要能够从根源清除大陆上的所有黑雾，她还是有救的。

    只是相对的，胡列娜没有像鹿也一样被完全改造，也就是说，黑雾对她的身体来说依旧是带有攻击性和侵略性的，现在暂时看不出端倪，只是因为时间还不够长。要是黑雾在体内待的时间太久，一切就不好说了。

    “不想死得更快的话，你最好以后都不要再动用这种力量。”鹿也说道，“作为你告诉我这些的回报，这是给你的一句忠告。”

    说罢，她转身就向着窗口走去。

    来的时候鹿也就是突然翻窗进来的，胡列娜的房间不在一楼，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翻进来的，但很显然，现在她已经准备离开了。

    “等等！”胡列娜喊住她，急切道，“那老师呢？老师她……她还有救吗？”

    鹿也在窗口回眸，月色将她背光的影子勾勒上一层朦胧雪白的轮廓，这一瞬间，她看上去竟真有几分像是九霄天外来的神女。

    然而转瞬之间，她就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了窗口的位置。半空中只留下了她悠悠的一句话，尾音被夜风拉长，显出一丝如同错觉般的轻柔：“有。”

    “只要你信我。”

    ……

    回到住处的路上，鹿也先后收到了来自张三和火无双的传讯，告知她行动已经成功。原本驻扎在星斗大森林的上千新武魂殿教众，数月前也已经启程，如今刚好抵达武魂城外。

    故意给武魂殿泄露消息只是第一步，鹿也预料到比比东本性多疑，必不会信。但她不信，却有的是傻子会信。

    纵观全文，武魂殿最终的失败，就输在迈尔斯这样的人身上。作为教皇的比比东再聪慧和强大，也耐不住手下有像迈尔斯这样的愚蠢之人四处为武魂殿树敌，让武魂殿在整个大陆成为不仁不义、冷血暴政的代名词。

    而武魂殿的“迈尔斯”，远远不止一个。

    在千仞雪战败、比比东死后，武魂帝国更是成为了一盘散沙，犹如大厦倾颓一般转瞬即逝，甚至没有一个人出来力挽狂澜。这也侧面说明了武魂殿最大的问题——如果整个武魂殿甚至是整个帝国的安危，都只系于两个人身上，那么这个国家的灭亡也是可以预见的。

    鹿也故意让擅长伪装的张三四处传播消息，选择了一些当初被哄骗进武魂殿的宗门，作为诱饵，风灵月影宗只是其中一个。实际上今夜被袭击的宗门，也远不只风灵月影宗。

    她知道这个钩只要放下去，迈尔斯九成会咬，所以提前安排好了人守在这些宗门附近，同时迈尔斯身边的张三也会一直监视迈尔斯的行动，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出手，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当然，要是对方运气好没上当，她也会做一出自导自演的好戏，派人假装袭击，然后再出手相救。虽然这样听上去有点不道德，但是只要她没有道德，就不担心被道德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