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口中的‘走’，是偷偷离开杜府。

    明月却以为她说的是嫁到别人家。

    “二小姐去哪，我便去哪。”

    按规矩，小姐出嫁，丫鬟自当伴其左右，跟着到新姑爷的府邸去。

    明月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

    这有什么好问的。

    二小姐去哪，她便去哪。

    东珠再怎么挑拨离间。

    明月全当她在放屁。

    除非……除非，二小姐亲口说不要自己。

    那她就不能腆着脸跟去。

    但二小姐屋里头就明月一个丫鬟伺候。

    不像别人，有三五个可以选的。

    二小姐只能带她。

    故而明月也不担心这事。

    “你若想跟我走，我也没意见。”

    杜若根本不知道明月在想什么出嫁的事。

    她只觉得，当丫鬟也是个苦差事。

    要伺候人。

    要当牛做马。

    要二十四小时待命。

    杜若可干不来这事。

    现代上班也是去给老板当牛做马。

    她就是干不来，才选了码字这一条道。

    谁知道，祸事在后头等着。

    如果时间能倒流，杜若还是会选这条道，最多不写这本书而已。

    当牛做马不行。

    “到那时，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一口。”

    杜若心想，明月愿意跟她走也好。

    至少换个自由身。

    但自己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要养小黑狗。

    要养明月。

    “荣华富贵是不能了。”

    杜若没有田地，改不成种田文。

    发家致富想都不敢想。

    勉强温饱吧。

    “反正饿不死你……”

    杜若想到这里，突然皱起眉头。

    明月听见‘荣华富贵’，想起那个陈公子，以为她担心未来夫君的前程。

    “二小姐说甚呢，怎么不能荣华富贵了，就算陈公子不成也有……”

    就算陈公子不成，也有其他人选可挑。

    再怎么着，老夫人不会不管的。

    老爷既然寻回二小姐，给入了杜家族谱，自然要帮她谋一段好姻缘。

    不然，这满屋的牌位……

    这些杜家的列祖列宗，又岂能安心。

    明月话没说完，就被杜若打断了。

    “你的卖身契在谁手里？”

    她写的书，是架空的朝代。

    但借鉴的还是古代的制度。

    陈迁之所以不把丫鬟当人。

    是身份有别。

    也是受了这朝代制度的影响。

    丫鬟跟下人是奴隶，是财产之一。

    当家的，可以随意处置他们。

    轻则打骂、责罚、不给饭吃。

    重的，可以发卖出去。

    就像施施一样。

    杜若要想带走明月，没那么容易。

    首先，得知道卖身契在谁手上。

    其次，她得花点钱赎人。

    杜若不知道，明月值多少。

    自己又够不够钱赎。

    “二小姐问这作甚？”

    明月十分疑惑。

    刚刚不是聊出嫁之事吗。

    二小姐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明月当然知道自己的卖身契在哪。

    府里所有人的卖身契，都握在夫人手里，一般由杨管家负责保管收好。

    “我要带你走，自然得买你。”

    杜若说这话时压低了声音。

    但明月听完，却瞪圆了眸子。

    “二小姐要买我？”

    等会。

    二小姐说的不是出嫁？

    难道。

    刚刚都在鸡同鸭讲？

    “啊，不然叻？”

    杜若也反应过来了。

    “我不嫁陈公子。”

    隔壁的杜蘅贴墙贴得更紧了。

    一旁的东珠也同她一样。

    头一回八卦不挨训斥。

    也是头一回八卦，跟大小姐并排。

    东珠没听见什么都觉得刺激。

    杜蘅完全不理她。

    她听见杜若跟明月说要卖身契。

    可杜蘅明明记得。

    庶妹说她在扭转结局。

    现在是什么意思。

    庶妹要走，还要带明月走。

    这算是弃杜家不管不顾吗？

    父亲是亏欠她许多。

    可杜家没有。

    庶妹怎么能这样！

    “大小姐，您怎么了？”

    东珠见大小姐眉头紧锁，不明所以。

    隔壁二小姐在问卖身契的事。

    她要赎明月出去。

    还她自由？

    东珠对此真是嗤之以鼻。

    二小姐懂什么。

    杜府有吃有喝，还有工钱发。

    明月去哪找得到更好的活？

    主子没安好心。

    她也糊涂。

    之前东珠还心疼明月。

    若她的主子嫁进霖德王府，嫁给陈公子，日后有的是罪让她受的。

    如今东珠更可怜明月了。

    自由身，还不如去给陈公子当侍妾。

    那样至少有往上爬的机会。

    她无依无靠。

    自由能管饱肚子吗？

    “嘘。”

    杜蘅让东珠噤声。

    隔壁主仆二人越扯越远。

    要不是自己，事先遣走祠堂洒扫的丫鬟，此时此刻庶妹就得倒大霉了。

    “明月，我不属于这里。”

    杜若倒也不是不想跟明月说实话。

    她是没法透露太多。

    一来，明月可能听不懂。

    二来，没这个必要。

    杜蘅是女主，与男主有纠葛。

    杜若才不得已说出来。

    但明月只是个不起眼的路人。

    杜若将她拉扯到主线里。

    她就应当对人负责。

    “我不嫁人，我就是想走。”

    杜府上下都听说了二小姐的事。

    她不乐意那个离开山沟沟。

    是老爷勉强将人带回来。

    而明月不是听说。

    她跟着老夫人去了，又跟着二小姐回来，中途还险些丢了一回人。

    明月最清楚了。

    她只是以为，二小姐入了府，安定下来，已经忘了不情不愿一事。

    毕竟，杜家村离京城甚远。

    二小姐回不去的。

    “你别说出去，再好好想想。”

    杜若不怕这丫鬟背叛自己。

    她只是发现明月不懂自己所说。

    所以，杜若让她好好想想。

    是走是留。

    杜若不勉强。

    “二小姐，杜府不好吗？”

    明月说完就后悔了。

    来时，她跟二小姐说，杜府很好。

    有吃有喝，有她的兄弟姐妹。

    老爷跟夫人也很好。

    结果呢。

    二小姐入府，没人待见。

    老爷对她不管不顾。

    夫人一碗水端不平。

    只有老夫人对她好一些。

    往日二小姐调皮，讹厨子要了几个鸡腿，从丫鬟盘里顺了几块糕点。

    老夫人知道了。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老夫人到底是当家做主的。

    不能只护着一人。

    她也罚二小姐。

    罚禁足，罚抄书，罚跪祠堂。

    对二小姐来说，杜府没有一处好的。

    她要走，要回去逍遥自在。

    明月都能理解。

    但杜家村很远很远。

    二小姐回不去。

    明月也没法跟着去。

    她长在京城，入府多时，只知道做丫鬟，不知道自由是什么东西。

    “没事，我就问一嘴。”

    杜若看出明月的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