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黄老邪先退了一步：“酒厂账上还有四十多万，三十万要留着平事，酒厂也要留一点钱。老乔，我让财务转给你十万，这十万你务必省着点用，明信出来之前，估计是最后一次给学校拨款，实在不行，只能先停课。”

    乔象钟下意识张嘴想要反驳，叹了口气，骂道：“娘希匹，这世上还是坏人多啊。”

    “老乔，说实话，你心里有章程没有？”

    乔象钟这时嘿嘿一笑：“你猜！”

    “猜个锤子啊，你赶紧说。”

    “小陈和我商量过，认为现在希望中学的生源不合理，建校的初衷是为了扶持贫困生，结果一大半都是各种各样的关系户，我决定把伙食标准降低到极致，从明天开始，全校师生只吃馒头加咸菜，喝小米粥，吃不了这个苦的，说明家境优越，不适合在希望中学就读。

    我这张老脸还管点用，我和老师们商量一下，老师们的工资嘛，先发个生活费，等缓过这段时间，再给大家补发工资。”

    黄老邪听完后顿时就不淡定了：“乔象钟，你是早有章程，故意让我着急是吧。”

    “废话，你不着急，能给我十万块钱。”

    “你大爷那蛋！”

    “你大爷那蛋！”

    ——

    于谨这边最多能拿出三十五万，但杨家要求最少六十万，村支书杨维东忙着在中间协调价格的时候——

    镇政府里很多公职人员的怨气越来越大。学生从希望中学里回来告诉家长，吃的比旧社会的长工还差，顿顿都是馒头、咸菜外加一大锅稀粥，说是粥，清澈见底，比贪官赈灾时的粥还稀。

    喝得肚子溜圆，没一会就饿了。

    有家长去提意见，直接被校长乔象钟撅了回来：“春台希望中学的伙食费不收钱，属于公益性质，吃饱了就行。再说了，酒厂现在停产状态，酒厂没钱，学校自然更穷。”

    有家长提出让孩子带些吃的去学校，也被乔象钟拒绝了：“能吃苦就坚持下去，不能吃苦，欢迎转学。”

    乔象钟的行为天怒人怨，但这些家长又拿他没有办法，问题很快就报到了副镇长宋丰生那里。

    宋丰生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只能继续上报给常务副镇长齐道元。

    齐道元也不是傻子，问题整理后，报给了路婉蓉。

    路婉蓉转手报给了于谨。

    于谨一听就知道是学校在反击，一种变相的抗议。

    一脸为难地说道：“路镇长，酒厂被联合调查组勒令暂停生产和销售，源头无水水渠干，学校只能这么做来维持。

    现在我们只能希望调查组快点结束调查，酒厂赶紧恢复正常的生产销售。除了这个，我们也没有办法。”

    “于书记，您不出面说一下吗？镇里面大多数学生都在春台希望中学就读，这样下去，影响大家的精力，工作效率必然会降低的。”

    “路镇长，你多虑啦。以前没有希望中学的时候，大家就不工作了吗？再说了，那些贫困学生能吃得苦，别人为什么就不行呢？如果因为自家孩子吃饭这事，耽误工作，那我就要问一下他，党性何在？”

    很多学生实在吃不惯馒头加咸菜，纷纷转学。

    镇里很快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一种是恨死了乔象钟和陈明信，巴不得赶紧把陈明信双规，然后移交检察院。

    另一种是埋怨联合调查组无事生非，闲着没事跑到春台镇裹乱，因为一个神经病自挂东南枝，就不让酒厂正常生产和销售。酒厂没钱，学校就没了资金来源，自家孩子就得跟着挨饿。

    至于陈明信到底有没有贪污，却没有多少人关心——人们总是这样，只关心与自己利益休戚相关的部分。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一周后，联合调查组带着调查结果再次来到春台镇。

    刘云霞、吴朋飞和柴玉龙等三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也难怪他们自信满满，因为调查药酒的赠送名单实在是太难了。陈明信交代的送礼名单上面，包括所有的县委常委、副处级领导、各局委办一二把手、各乡镇一二把手的名字。

    除了卢建平书记和易评梅县长之外，刘云霞硬着头皮挨个调查了一遍，没少遭白眼得罪人，终于统计完毕。

    按照这个统计结果，有1500瓶药酒不知去向，估价超过一百万，金额如此巨大，方山县副镇长级别贪污历史第一人。

    手段还是如此的拙劣！刘云霞和吴朋飞等人分析了一下，陈明信之所以抱有侥幸心理，无非就是认为刘云霞不敢去统计调查。

    他哪里知道，刘云霞从来就不是胆小怕事的人！

    正式谈话之前，刘云霞把纪委那两个留守监视陈明信的同事叫了过来：“陈明信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有没有接触外人！”

    “刘书记，我们俩绝对没有让他接触任何外人，吃饭的时候，都是我们俩去门口拿饭盒，陈明信连眼神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他的表现嘛，刘书记，我觉得挺奇怪的，以往我执行过类似的任务，从来没有碰见过陈明信这样的人。”其中一个回答道。

    刘云霞顿时来了兴趣：“哦，陈明信怎么奇怪了，具体说一下。”

    这个工作人员伸手挠了挠头，说道：“刘书记，陈明信作息规律，到点吃饭，其他时间要么听音乐看书，要么在写东西。怎么说呢，他的表现不像是在接受隔离审查，倒像是在休假！”

    不见棺材不掉泪！或者说是此人伪装功夫已经到了一定程度！

    刘云霞问道：“他写的是什么，你们审查了吗？”

    “审查了，写的是春台镇经济发展整体规划，其中包括道路建设计划、教育医疗改革方案、以及三农问题难点要点备忘录……”

    “行了，你不用说了，把人带到会议室里来！”下属的回答把刘云霞气得够呛：好小子，你给我等着，这一千五百瓶药酒，我看你怎么解释！

    一周没见，陈明信好像白了不少，还胖了一点，刚走进会议室，就龇着牙朝众人微笑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