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鹿鸣村齐晚霞的沙场后，赵彦的肺都要气炸了，陈明信悠闲地坐在三轮车上抽烟，虎敬伟光着背，领着一群人正在抡着铁锹装车。

    “住手，你们干什么呢？眼睛瞎了，没看见大门口贴的有封条。虎敬伟，说你呢，耳朵聋了！”派出所谭青随时能来，因此赵彦气势很足，一开口就想激怒虎敬伟。

    “囸恁姐，你个裤裆里掉下来的玩意，吃完翔咋连牙都不刷吗！一上来就骂人，这就是河道办主任的素质。”虎敬伟骂得更难听，但一下子抓住了赵彦的身份。

    河道办主任！虽说股级的官不大，但也是堂堂国家干部，一开口就是聋呀瞎呀的，确实有失体统。

    “你！我问你，沙场大门口有封条，你们怎么可以拉小石子呢？”赵彦强忍着怒气，不再纠缠骂街的事，转而说到了封条。

    谁料想虎敬伟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放下铁锹，点了一根烟，美美地抽了一口，吐着烟圈说道：“姓赵的，我就是一个下力的，又不是管事的，你跟我说不着。”

    这小子蹲看守所之后，学得圆滑了！

    不过不要紧，陈明信那小子不是在旁边吗？赵彦转身走到了陈明信面前：“陈镇长，春台镇政府这么搞不合适吧，水利局的封条贴着，你就组织拉石子！”

    “赵主任，你不了解情况，请不要乱扣帽子。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接到群众反映，说鹿鸣村因为荒地租赁问题与齐晚霞发生矛盾，我专门跑过来调解。”

    “陈镇长，调解结果就是这个？”

    陈明信无奈道：“唉，基层工作复杂得很，村民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这事我已经向于书记汇报了，打算回去开个党委会认真研究一下！”

    “齐晚霞人呢？这个村子的负责人是谁？”赵彦差点气疯掉，什么叫开会研究，分明就是敷衍自己。如果等开会研究出来解决方案，这个采沙场的石子都被拉走完了。

    “齐晚霞气得开车走了，好像是去镇政府找齐镇长了。这个村子的支书是鹿玉昌。你等一下，我找人喊他过来。”

    不一会儿，鹿玉昌一路小跑来到了采沙场，后面还跟着一大群老弱病残。

    “鹿支书，这位是河道办的赵主任，专门过来处理这事的，你说说，情况怎么样了，村民们的情绪都安抚住了吗？”

    “陈镇长，说不通啊，村民们要求，齐晚霞要么立刻支付地租，要么由村委会出面，卖掉里面的大沙抵账。”鹿玉昌苦着脸说道。

    人群中，鹿玉昌的堂弟鹿玉栋大声带节奏，呼应鹿玉昌的话：“马上给我们租金，要不然就卖沙，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唉！陈明信一点办法都没有：“赵主任，你看见了吧，镇政府财政紧张，根本没有办法。要不你们河道办想想办法，比如解封齐晚霞的采沙场，或者替齐晚霞支付租金？”

    这话差点把赵彦逗笑——陈明信做什么美梦呢，修路想要节省原材料，还想让河道办替他平息村民与采沙场的矛盾？

    赵彦板着脸严肃道：“鹿支书，村庄与采沙场的矛盾你们自己协调解决，但是，采沙场封禁期间，决不允许私自动采沙场里的大沙和石子。”

    “赵主任，这需要慢慢商量，做思想工作，你让我现在阻止村民，我做不到。”鹿玉昌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你是村支书，你阻止不了？干不了就辞职！”

    “好啊，这个村支书我早就不想干了，刚好陈镇长在这里，你让陈镇长把我免职吧。”鹿玉昌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鹿支书！陈镇长，你们春台镇的村干部就这种素质吗？”

    “唉，核心问题就是穷，有些矛盾需要慢慢解决，着急没用。别说鹿支书没办法，我这个镇长也没办法。”陈明信与鹿玉昌把皮球互相踢来踢去。

    气得赵彦彻底失去了理智，怒气冲冲地威胁道：“你们这样推诿，别怪我不客气！”

    陈明信递了一根烟给鹿玉昌，俩人蹲在三轮车旁边抽烟，不再搭理赵彦。

    “来人，驱赶这些私自拉石子的人员和车辆！”赵彦先是给派出所和治安大队打了报警电话，然后让河道办的工作人员上前阻拦，自己却窝在陈明信身边。

    没办法，虎敬伟那小子拿着铁锹的样子有点吓人，万一拍在头上，肯定鲜血飞溅。

    谁知今天虎敬伟有点怂，一见工作人员过去，立刻放下了铁锹，然后冲着村民们嚷嚷道：“河道办的人不让拉石子，到时候我们可不给钱啊！”

    见虎敬伟怂了，赵彦立马支棱起来，走到跟前冲着村民们喊话：“都散了吧，什么时候解封才能拉石子。”

    鹿玉昌在里面问道：“那啥时候解封？”

    “等通知！”

    “你们这是欺负人，我们绝不答应。”

    “咋，你们想吃牢饭！”赵彦很有气势地挥舞着手臂。

    啪！一颗烂西红柿砸到了赵彦的脸上！

    “谁砸的，反了你们，给我抓出来，交给派出所，关他几个月再说。”赵彦一声令下，河道办的人不敢怠慢，如狼似虎般冲进了人群。

    场面顿时大乱。

    壮劳力潮水般后退，百十个老人和妇女们涌了上来。

    扯衣服、揪头发、抓脸抓手臂……

    不到一分钟，赵彦和他带的几个工作人员就被人海淹没了，却找不到一棵可以救命的稻草。

    虎敬伟看得热血沸腾，正要冲进去趁乱踢几脚，回头看了陈明信一眼，十分不甘心地退了回来。

    这场面也看得陈明信头皮发麻，隐隐有些担心，问鹿玉昌：“老鹿，你安排好了没有？场面这么乱，别把赵彦他们给打坏了！”

    鹿玉昌嘿嘿笑道：“陈镇长，您放心，我再三强调过，打架的标准就是农村妇女纠纷，掐、拧、挠、扯……绝对不允许下死手。

    为了避免有人打上头，下死手，我三叔在里面盯着呢，关键时候能够拦住。我三叔是老山前线回来的，在村里威信高，他的话大家都听。”

    “嗯，那就好。”鹿玉昌的保证让陈明信松了一口气。

    鹿玉昌犹豫了一下，说道：“陈镇长，现在是农闲时节，在家也是吃闲饭，吃牢饭还省钱呢。我担心乡亲们被抓进去后，谭青那货来阴的，把乡亲们给打坏了。”

    “老鹿，你放心，我提前跟政法委苏书记汇报过，警风警纪督导检查组今天进驻春台镇，借谭青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政法委检查组的面违规审讯。”陈明信拍拍鹿玉昌的肩膀，自信地回答道。

    下棋，讲究走一步看三步，既然决定收拾这帮兔狲，陈明信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那我就放心了！”鹿玉昌龇着黄不拉几的门牙，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陈明信点点头，嘱咐道：“这事后续你不要参与，杨永树不是要搞新农业吗？春台村目前搞不了，可以放到鹿鸣村，你和杨永树搞新农业，要是搞成了，也是一条解决温饱奔小康的致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