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卫兵很想试探性问一下，华盛集团这个副经理陈明礼，凭什么让中纪委巡视组的组长出面说情呢？

    华盛集团的陈董事长与这个汪国宝有什么关系呢？

    犹豫了一下，没有问出口。

    送走汪国宝，让部下给陈明礼录口供的时候，龙卫兵不敢隐瞒，本着谁也不得罪的原则，把陈梦梅和汪国宝出面的情况，向关州市委书记赵明彻、市长吴文治和公安厅长石聪作了汇报。

    市委二位领导叮嘱龙卫兵依法办案，千万不能出现任何倾向性明显的瑕疵。话说得非常含蓄，但意思却明显，那就是别得罪任何一方。饭桌上的人来头都不小，别给自己找麻烦。

    龙卫兵心想，自己又不傻，闲着没事掺和高层的斗法，那不是找刺激吗！这次能顺利过关，就得回老家坟地烧香还愿！

    石聪听汇报后，做出的指示差不多，交待完龙卫兵之后，开车来到省委大院门口，等到天亮时，拨通了省委书记周锡炎的电话：“周书记您好，我是公安厅的石聪，有个事情需要向您汇报，您现在方便吗？”

    “哦，石厅长，是保密内容吗，如果不是的话，电话汇报就行了。”周锡炎好像在喝粥，并没有让石聪去家里汇报。

    “事情是这样的，昨晚黄江宾馆发生一起打架斗殴……”石聪简单扼要地汇报了一遍，最后着重提到了汪国宝和陈梦梅。

    “嗯，我知道了，你们这样处理非常合适，辛苦啦。”周锡炎勉励了一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石聪是老省长陈永正提拔的干部，不属于周锡炎派系。

    如今老省长年底就要退休，石聪明年上位副省长的梦想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

    本想借着这事当面向周书记汇报，表达一下投靠的意思，没想到周书记连见都没见，唉，石聪叹了口气，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开车驶向公安厅。

    刚才通话时，周锡炎家里除了老伴和保姆，还坐着一个大学老师模样的干部，正是在方山县挂职副县长的蔡厚示。

    “小蔡，此事你怎么看？家里不是办公室，随便说没有关系的。”

    “阿姨包的包子真香！”

    “哈哈，好吃多吃点，喝粥慢点，还是个猴崽子！”看到蔡厚示喝粥烫得龇牙咧嘴，周锡炎顿时哈哈大笑。

    咽了口中的食物，蔡厚示用手背擦了一下嘴，然后说道：“周叔叔，事关好几个省里的领导和华盛集团，因此，小事不小。

    崔部长家的崔向东一直在追求山铃音，但山铃音不同意，而且山部长两口子好像也不太同意，否则不会安排山铃音到外地工作。这次崔向东和山铃音的男朋友打起来，会不会引起两家交恶呢？

    组织部和宣传部都非常重要，这两位常委又都是您的人，如果他们之间发生化解不开的矛盾，并且矛盾公开化，到时候您会非常难做。”

    “我了解季舒和运涛，人都有私心，但是他们两个不至于为了这点事，互相拆台，影响大局。不过崔部长的儿子确实有些疏于管教，找机会我要跟崔部长谈谈这个事情。小蔡，你现在方山县工作，你觉得华盛集团为什么会卷进来？”

    “周叔叔，我觉得华盛集团卷进来是一个意外！高欢跟县委副书记苏明霜关系非常好，陈明信是苏明霜提拔的干部，为了帮助陈明信堆政绩，华盛集团在方山县春台镇投资酒厂，兴办希望中学。

    两个人有交集，陈明信来省城相亲，加上对象是山部长的女儿，高欢趁机前去拓宽人脉很正常。后来酒桌上拌嘴，一来二去就打起来了。”

    “小蔡，你等一下，你说华盛集团投资方山县，是因为苏明霜？你能够确定吗？”

    “当然能够确定。周叔叔，怎么啦？”

    周锡炎想了一会，沉声道：“华盛集团的创始人陈恪生和苏明霜的爷爷苏德武都是方山县人，中原大战时，一起逃难离开了家乡。一个经商，另一个从军，两家人关系异常密切。

    后来苏德武的二儿子娶了陈恪生的女儿陈梦兰，两家人几乎不分彼此，十几年前陈梦兰自杀身亡，两家人因此闹翻，多年不曾往来。如果你说的属实，这说明苏陈两家已经和解了。”

    蔡厚示点点头，也明白了过来：“周叔叔，这么一来，巡视组汪国宝出面就非常合理了，苏元贞是中纪委巡视办公室主任，各地巡视组的选派和任命都是由她负责的。”

    周锡炎本想将苏陈两家仇视张家的事情说出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知道太多，对蔡厚示没有任何好处。

    于是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小蔡，到方山县挂职几个月，有什么感受和收获吗？”

    蔡厚示坐直了身体，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和看法：“收获谈不上，但有几个现象非常值得关注。

    其一，方山县暗流涌动，斗争非常激烈，这本身属于正常现象，但每次斗争时，组织和纪委这两个部门的表现非常奇怪。具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就像是两只手，在一点一点地捏出县委书记卢建平想要的结果。

    其二，西山煤矿区可能存在问题，我实地测算过每天运煤车的数量，产量与收益不成比例。当地没有收益，我托人查了一下，上级煤炭局也没有多少收益，那么问题来了，钱去哪里了呢？

    其三，就是关于陈明信，一个偏远乡镇的镇长，简直是个干部中的异类，精力旺盛，带领全镇求发展的同时，还四处惹祸，搅得全县的干部都绷紧了神经，生怕把自己卷进去。”

    周锡炎听后笑道：“你还说人家，你不是异类吗？别人努力工作求进步，你倒好，热衷于四处挂职实地调研。唉，小蔡，你今年三十五了吧，要考虑以后的仕途啊！”

    “您了解我，我自问没有主持一方大局的能力，充其量是个参谋型人才，出个主意，写点材料。周叔叔，您说我该怎么深入调查前两个异常现象呢？”蔡厚示再次问道。

    周锡炎这次回答得非常明确：“你可以关注，但不能好奇去调查，目前时机还不成熟。”

    说完后，见蔡厚示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周锡炎怕他出事，索性挑明了说道：“据省纪委书记虞弘、副省长宋树勋和纪委副书记羊方圆等同志分析，方山县前任县长刘孟鑫，有可能就是触及到以上两个现象中的一个，才遭遇了车祸。

    他们敢谋杀一个县长，还是宋副省长的女婿，可想而知胆子有多大，背后的棋手地位必然很高，甚至也住在这个院子里，或者，住在更加戒备森严的院子里。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布局完成之前，不要轻举妄动，白白牺牲！布局完成，一锅端！”

    说到后面时，周锡炎语调冷得像是冬夜的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