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细雨中，赵彦身披雨衣，坐在凳子上望着两岸的景色，还他么的颇有一番诗意。

    捏了一把兜里今天收的红包，好几个红包，都是沿途沙场老板孝敬的，厚厚的，估计数额不小。因此，心情更好了。

    水位突然暴涨，流速加快，这是怎么回事？

    上游增加泄洪量，也不提前说一声？周海棠这个王八蛋，他今天代替自己值班，也不及时通知汇报！

    赵彦拿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训斥周海棠，摩托艇猛地颠簸，三个下属失声惊叫：“赵主任，摩托艇顶不住这样的洪水，我们咋办啊！”

    看着汹涌的洪水，蹭蹭猛涨的洪水，心里也慌得一匹：“加大马力，冲到最近的渡口，我打电话呼叫救援。”

    “喂，周局长，我是赵彦，洪水暴涨，我在春台镇河段遇险，请求救援……”

    “赵主任，我马上安排。”心里的恐慌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胜利的满足感。周海棠放下电话，耐心品了一杯清茶，然后安排救援队赶往春台镇河段。

    摩托艇不加速还好，骤然加速，很快缠到了洪水里的杂物。

    发动机停转，摩托艇失去动力，像一叶被诅咒的树叶，很快来了一个王八翻身，赵彦等四个人连喊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被洪水彻底淹没。

    ——

    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易评梅带人赶到二十里铺乡河堤，远远望去，河水宛若一条恶龙，汹涌奔流，冲击着河岸。

    陈明信跳下车查看，挖掘宽度不够，加固用的铁丝密度也严重不够。顿时心急如焚，快步冲到副乡长李凯面前质问道：“李乡长，你们乡怎么搞的，这种工程质量，能抵御洪峰吗？你看看对面春台镇的标准。”

    河对岸，人声鼎沸，拖拉机轰鸣，党委书记陈顺和镇长齐道元带着几百人，正在冒雨加固河堤。反观二十里铺乡这边，李凯带着十几个乡民加固河堤，这么点人，管个毛线用啊！

    “陈助理，您好，我们一直都在按照要求加固河堤，但钱不够，动员人数少，实在忙不过来啊！”李凯委屈而又无奈。

    唉！“李乡长，熊书记和庄乡长呢。”陈明信看着泥人一样的李凯，也不好继续苛责。

    这时，李妍扶着易评梅走了过来，易评梅看看河堤，再看看对岸，低声咆哮道：“李凯，你给熊树修和庄洪波打电话，劳资等在这里，一个小时后见不到人，让他们自己滚到县委辞职。”

    愤怒无用，还不如扛一趟沙袋。

    陈明信也加入了加固河堤的队伍。队伍里还有几个熟人，二十里铺乡的烟农，周卫中、周卫华兄弟俩。

    “陈助理，没想到您也来了！”

    “你们乡的进度咋这么慢呀。”

    “没现钱，乡亲们都不愿意来，派出所抓走了好多人，但效果不大。我们这帮人是没有办法，我们村就在那边，万一大堤决口，我们的家就没了。”

    唉，治下有这么好的乡亲，竟然发展不起来。真特么的，陈明信感觉胸口憋得难受，却不知道该骂谁。

    接到李凯的电话，庄洪波急忙驱车赶往河堤，走到河堤下面时，心里没底，不敢上去面见易评梅，便停车等熊树修。

    快到限定时间的时候，熊树修坐车来到堤坝下面。

    “熊书记，我等您好久啦，易县长发火啦，限时一个小时当面汇报，咱们见面该怎么汇报呢？”

    “洪波，咱们贪污修堤资金了吗？没有吧。防汛期间，咱们下乡检查搬迁工作有问题吗？没问题吧。

    既然咱们没错，她一个县委副书记凭啥代表县委任免我们俩。等着，过了一个小时，咱们再急急忙忙地赶过去。”说完之后，熊树修呵呵笑了起来。

    有道理！庄洪波心领神会，会心一笑，递烟、点火，二人坐在车里吞云吐雾。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易评梅火气再也无法遏制：“李妍，让司机开车载着你，去一趟二十里铺乡政府，看看熊树修和庄洪波都在干什么。”

    司机刘旺载着李妍刚离开河堤，洪水持续暴涨，方山县的小雨也变成了大雨。春台镇那边宛若华硕主板，坚若磐石；二十里铺这边好像神舟电脑，品质堪忧，摇摇欲坠。

    猛然，陈明信感觉脚下微微颤动，低头一看，不远处有小洞汩汩冒水。卧槽，陈明信吓得跳起来对着李凯喊道：“要决口啦，所有人撤走，立刻离开河堤！”

    “陈助理，熊书记和庄乡长严令，要与大堤共存亡。”李凯大声回复。

    颤动越来越强烈，陈明信扭头对着周卫中、周卫华等人喊道：“大堤要决口啦，大家赶紧跑，有手机的给村里打个电话，别特么的管家里的东西，人跑出去再说。”

    “不行，熊书记和庄乡长说了，要与大堤共存亡。”

    “你他么当副乡长当傻了是吗？人命关天，不出人命啥都好说，真要是出了人命，谁敢负这个责任！”陈明信一脚踹在李凯屁股上，朝着早已吓懵的易评梅冲了过去。

    “易县长，您别愣着啊，赶紧跑啊。”陈明信使劲摇晃着易评梅的身体。

    地面剧烈震动，洪水怒啸，易评梅习惯性地保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但大脑早已一片空白，身体僵硬，面对陈明信的呼喊根本没有反应。

    轰隆隆，洪水迅速漫过河堤，陈明信不敢迟疑，拦腰抱起易评梅，想要朝河堤下面跑去。跑了十几米，发现洪水已经没过了膝盖，自己抱着一个人，根本跑不赢洪水。

    看到侧面有一排垂柳，陈明信抱着易评梅跑到树下，连拖带拽，一起爬到了树上。

    回头望去，李凯副乡长和周家兄弟等人没跑赢洪水，如今在洪水中起伏不定。

    河边长大的孩子水性好，但这他么的是洪水，上游会冲下来很多莫名其妙的的物体，一旦撞到人的头上，再好的水性，也难免葬身鱼腹。

    这些乡亲们，能活下几个呢？

    水位迅速升高，淹没到了陈明信的胸口。

    陈明信一米八，易评梅一米六。易评梅踮着脚尖站在树杈上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