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村，淑芳在家收拾院子，不时往门外看，兰芝来消息说学武要回来，她天天盼着。站在大门上，显得有些刻意，坐在家里又坐不住。

    干脆拿着扫帚收拾院子，院子扫了十来遍，连个草棍都没有，她依然在扫。

    “姥姥，姥姥！”黎明雨和黎墨雨冲进院子，抱住淑芳的胳膊不撒手。

    看到两个外孙女来了，淑芳把扫帚立在墙边上，领着两个孩子进了院。金兰芝、黎振海和金学全跟在后面。

    金胜昔在屋子里听广播，广播里正在讲《岳飞传》，听到岳母刺字，他感动得落泪。

    学武三年没有回来探亲，也不知道咋样了。听说越南那边在打仗，不知道是不是去了战场。

    同一个村的铁牛，当兵之后每年都回来，还吃胖一圈。据他爸爸说，他在部队是炊事员，吃的好。也有同村的人说，“什么炊事员，是在部队里喂猪的，还往自己脸上贴金！”

    每当这个时候，人们就会问：“学武咋还没回来？”

    前两年，金胜昔还说金学武忙，没空回来，这几年，学武回来的消息很少，别人也都不问了。没准派到什么保密单位，根本不方便说出行踪。

    “姥爷，姥爷！”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进来了。金胜昔看到她们俩，连忙把眼泪擦干。

    黎明雨看到姥爷哭了，从兜里掏出手绢，“擦擦，姥爷不哭！”

    黎墨雨看着姐姐，“姥爷是大人，怎么会哭呢，肯定是迷了眼睛，来，我给吹吹！”

    担心学武的金胜昔，被这两个小姑娘哄得眉开眼笑。

    金胜昔坐在椅子上，和他们聊天。

    调皮的黎墨雨摸着他秃顶的脑袋，“姥爷，姥爷！”摸一下喊一句“姥爷”。

    金兰芝沉下脸，“别总打扰你姥爷，听大人们说话！”

    黎墨雨不情不愿地把小手放下，拉着姐姐去里屋看书了。

    姥姥家有个小木头柜，柜里面装的都是小人书。黎墨雨拿出一本《霍元甲》，在那认真的看。一边看，一边笑。笑的累了，她对着镜子站住，让姐姐拿着小人书，翻到道士“皮笑肉不笑”的那个段落。然后她继续笑，模仿道士的表情，研究什么是“皮笑肉不笑”。

    笑了几次都不成功，黎墨雨很生气，把镜子扣在柜子上。“太难了，不学了！”

    黎明雨在看一本《红楼梦》小人书，内容是最后一本，黛玉去世。

    “妹妹，你说咱们会不会也是仙子，等到死了就回到天上去了？”黎明雨问妹妹。

    “死了不就埋了吗？你看到谁从天上回来了，都是骗小孩的，姐，你咋还信呢？”黎墨雨怀疑姐姐有点傻，看小人书还能带入自己，不就是看个热闹吗？

    “妹妹，你小点声，我听见街上有锣鼓的声音！”黎明雨说道。

    “姐，你是不是成仙了，这不年不节，怎么会有锣鼓声？”黎墨雨大声嚷嚷。

    “你别吵吵，仔细听，已经往姥姥家的院子这边来了，确实是敲锣打鼓的声音。”

    黎墨雨听了姐姐的话，闭了嘴，竖起耳朵听了听，果然是有锣鼓的声音。“走，我们俩出去看看，黎墨雨拉着黎明雨，飞快地向大门跑去。

    金兰芝看到她俩跑了，怕跑到外面，被车碰到，她赶紧追了出去。

    小姐妹跑到院子外，看到敲锣打鼓的那群人，到了金家大门口停了下来。

    金兰芝追到门口，拉住她们两个。“不要四处乱跑，小心有‘拍花子’的把你俩拍走卖掉！”

    她正要拉着孩子回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喊她：“兰芝，不要着急回去，我们是来给学武送牌匾的！”

    金兰芝猛地停住脚步，送牌匾的？那学武的人呢？

    她瞪大眼睛看着这支队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李八，常年在烈士陵园附近转悠的那个老干部。

    李八身后是个牌匾，用红布盖着，看不见上面的文字。

    “八大爷，能把锣鼓停了吗？不要让我妈听见，自从二妹去世，我妈受不了打击，你告诉我，学武为何没回来？去哪里了？”金兰芝焦急地问。

    “学武还没到家吗？”李八很诧异。

    他回来先去县城开表彰会，这会应该散会了啊？

    金兰芝一把拉住李八的胳膊，有些熟悉的感觉。“您是说学武回来了，他没牺牲？”

    李八看着金兰芝，满脸惊喜，刚才她拉着自己的胳膊，那角度，那力度，和若干年前，马俊拉着自己的感觉相当像。

    这一定是错觉，是巧合。李八默默做着心理建设。

    “姐，你猜红布下面写的什么字？我们去看看！”黎墨雨对红布下面的字相当好奇，她想拉着姐姐去掀开。

    黎明雨拉住了她，“这里是严肃的地方，你看抬着牌子的那两个人，武艺高强。我们没等到旁边，就得被扔出来。”

    黎墨雨看着黎明雨，总觉得姐姐其实也想知道，牌子是什么。

    趁着金兰芝和李八在那说话，黎墨雨折返回来，冲着盖着红布的牌子跑过去。

    伸手轻轻一拉，红布落在了地上。

    “光荣之家”，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围在旁边看热闹的村民们看到是这样的牌匾。

    “学武，学武！”淑芳哭着从屋里跑出来，“学武呢？”

    金兰芝拉住妈妈，“李八大爷说学武去县城开表彰会了，散会就回来，咱们进屋歇会！”

    淑芳看着那么大的牌匾，写着“一等功臣之家”，相当激动。

    “我就在门口等着，等学武回来，一起回家。” 淑芳很固执，一心要等儿子回家，第一眼看到自己才行。

    此时的金学武，正在兰芝的楼房门口徘徊。姐姐给自己写信，告知了她家的地址。他想给姐姐一个惊喜，从县城集合之后一起回家。

    没想到，姐姐竟然不在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时，对面的门开了，盖小娜打扮一新，准备出去溜达。

    看到金学武，没认出来他。学武的皮肤晒得黑黑的，个子比以前至少高三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