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走后,冷月才微微上前,“谷主,都安顿好了。”
“嗯。”沈南依淡淡应着。
她一向这样,冷月早就已经习惯了。
“今夜我守着吧,你先好好休息,有事我立即去通知你。”冷月道。
沈南依想了想,点点头,“好,那辛苦你了。”
沈南依放下笔,吹了吹药方。
冷月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沈南依伸手接过,把药方递过去,“你让人拿这个方子去配药,尽快熬好了给张大人喂下。他这情况,不能再拖了。”
“好,我这就去办。”说着,冷月便拿着药方出去了。
沈南依又拿了几张纸,将张大人的情况和她的诊断详细记录下来,晾干保存好。
夜晚,宋砚忙完手头的事,又过来这边,进门便看见冷月坐在桌边。
“怎么是你?南依呢?”宋砚问。
“我让她先去休息了,我在这里守着。”冷月淡淡道。
不知为何,宋砚隐隐觉得他哪里怪怪的。“哦,好,那辛苦你了。”
冷月没有接话。
宋砚看了一眼张大人,脸色看起来比先前好了一些,心里稍稍放了心,便径自出去了。
第二日中午,尤晋的统计结果送过来了,宋砚一看那数字,简直触目惊心。
疫情远比他们以为的更为严峻,全城现在已有四成人出现了感染症状,死亡人数已近两百人!
触目惊心的情况令宋砚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稳了稳情绪,道:“尤大人,请务必每日重新核查统计,包括新感染人数和治愈人数,都要统计清楚。让城内未感染的官医配合太医们给感染者治疗,切记,让每个人都戴好面巾。”
“好。”说着,尤大人便出去了。对于这个宋大人,尤晋此前从未见过,不知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尤晋想,他既然能在此时来接张大人的担子,必定有几分过人之处。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所行的法子的确有效。
宋砚交代完尤大人,又转而去看张大人。
沈南依正伏在桌案上记录,宋砚走了进来,他想起沈南依说的要戴好面巾,忙从怀里掏出面巾戴上。
“南依,张大人病情今日可有进展?”宋砚隔着面巾说话,声音与平日听起来有些不同。
沈南依抬头道:“昨日到现在,喂过三次药,中途发过一次高热,现在已经降下来了,也未再呕吐腹泻。他早上还醒了一次。看样子,药应是起作用了。”
宋砚当即喜不自胜:“真的!!!真是太好了!现在感染人数众多,有了你这方子,全城的百姓就有救了!南依,这次你当居首功!”
沈南依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这时,冷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谷主,该用饭了。”
宋砚一惊,“南依,你还没用饭?!”
沈南依眨了眨眼,“一时给忙忘了。”
冷月把饭菜放到她面前,拿起筷子递给她。
宋砚突然感到有些愧疚,“南依,实在抱歉,我一直忙着手头的事,竟不知你到现在都还未用午饭……”
沈南依多半也是饿了,拿起筷子扒了一口饭,“没事,你忙你的,我这里有冷月在。”
宋砚蓦地一惊,冷月?那不就是当初那个把南依抓回去的那两个人其中人之一?
宋砚不禁扭头看了冷月一眼,又看向沈南依,当初带她走时,他们那样剑拔弩张,为何现在看起来却如此亲近?根本不像是有过节的样子……
宋砚还在发愣,冷月见她吃得快,忙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
难道这三年,他们一直是这样朝夕相处吗?
宋砚深吸一口气,“那你先吃,我先回去了,晚些再来看你。”
“嗯。”沈南依一边吃饭,一边应着。
一想到他不在的这三年,是那个人一直像这样无微不至地陪在南依身边,宋砚就觉得心里发堵。可眼下是非常时期,全城的百姓每日都在被疫情折磨,他每日要忙的事太多太多,他不能被个人情绪影响。他只好将这些事先抛到一边,等此间事了,回去再说了。
吃完饭,沈南依道:“今晚我守着,你回去歇着吧。”
冷月一边收碗,一边道:“还是我守着吧,你这几日先好好养精蓄锐,若是张大人治好了,后面多半会更忙。”
沈南依想了想,道:“你昨晚一夜没睡,上午也没休息,你身体里的毒已经清除干净了,你现在就是个普通人,经不起这样熬。况且,你每天还有那么多事要处理,时间长了身体怎么吃得消?”
冷月手里的碗一顿,“我没事。你每日要忙着研究药方,还要照顾张大人的病情,万不能熬夜。”
“那我们一人守半夜吧,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守着。”沈南依道。
“我真的没事。”冷月紧紧抓住手里的托盘。
“你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对了,其他人那里情况如何?”
“他们现在在按照太医院给的方子治疗,但效果不太明显。”
沈南依坐回桌案后,提笔道:“我把我的方子给你一份,你让他们按照这个法子治。此方对张大人有效,对其他人应当也有效。”
冷月顿了一下,道:“太医院那帮医官不好应付,之前有人提出不同治疗意见,他们都给反驳了。他们那些人,一个个自视甚高,觉得我们是野医,只是陛下派来给他们打下手的。”
沈南依手里的笔当即顿住,抬头问:“此事你和宋砚说了吗?”
冷月摇摇头,“他们那些当官的,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起人。”
沈南依叹道:“你先稳住我们的人,我去找他说。现在人命关天,救人要紧,由不得他们胡来!”说着,她又低头继续誊抄药方。
冷月站在一旁等着,盯着她专注地誊抄药方。
沈南依誊抄完,递给冷月,“你把这个尽快送到咱们的人手中,让他们按照这个方子配药。那几个针法好的,可以先配合施针治疗,等张大人这里稳住了,我就过去。”
冷月接过药方,拜道:“是!”
当夜,沈南依后半夜过来换冷月,才走到床边,张大人便睁开了眼睛。
“你们……是谁?”张大人问。
沈南依道:“我们是陛下派来赈疫的。你现在感觉如何?”
张大人撑着坐起来,靠到床头,“感觉好多了,是你们救了我吗?”
沈南依点点头。
“多谢了。现今城中情况如何?”张大人问。
沈南依道:“这几日新感染的人数每日都在减少,看样子,张大人的情况已经好多了,说明这个方子是有效的。等你这里情况稳定了,我就到城西去帮忙。”
“城西?”张大人疑惑问,可转念一想,瞬间又明白了,“病患都安排在了城西?”
“嗯。”
“陛下此次派谁来的?这法子倒是不错,确实应将感染者和未感染者分开。我先前刚发现疫情,人就病倒了,还没来得及采取措施。”
沈南依道:“是宋砚。”
张大人道:“宋砚?哪个宋砚?我不记得朝中有这个人啊。”
沈南依道:“他刚从南荒回来,一回来就被陛下派到这里来接大人的班。”
张大人一愣,“他是……流放回来的?”
沈南依微顿:“嗯。”
“我知道了,我这里感觉还好,你们先去休息吧。有劳了。”张大人道。
沈南依道:“保险起见,我还是要先给你检查一番,确认情况。”
“好。”
片刻之后,沈南依道:“大人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病了这许久,身体还有些虚弱,好生休养,过几日便能痊愈。”
张大人拱手道:“多谢,有劳了。”
沈南依道:“那我明日一早就到城西去,但我会每日派人来为大人看诊。”
张大人点点头,“元州城的百姓就拜托你们了,老夫在这里先行谢过。”张大人虚弱地拱手拜了一拜。
沈南依微微点了一下头,转身出去了。
冷月紧跟在她身后。